洛阳城外,明军大营
寒风卷着旌旗,猎猎作响。新任河南总兵官周遇吉身披重甲,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洛阳城廓。
他身旁站着的是风尘仆仆的忠武军骁将李雄。
“将军,探马回报,城内伪顺守将田见秀,兵力约有三万,但多为新附之众,真正能战的老营不过五千。粮草似乎也不甚充裕。”李雄禀报道。
周遇吉目光锐利,声音沉稳:“洛阳,中原腹心,拿下此地,便可西扼潼关咽喉,东控豫中平原。
田见秀此人,倒非刘宗敏那般莽撞,颇为谨慎,但困守孤城,其智亦难施。”
他转身走向中军大帐,帐内诸将早已肃立等候。
“李游击。”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骑兵,并调拨给你两千火器兵,绕过洛阳,直插其西面的新安、渑池,切断洛阳与陕西贼寇的联系!
记住,遇小股敌人则歼之,遇大队则避之,以截断粮道、隔绝消息为首要!”
“得令!”李雄抱拳,领命而去。
“王参将。”
“末将在!”
“你部为先锋,明日拂晓,开始挖掘壕沟,构筑营垒,将洛阳给我团团围住!
不必急于攻城,先把这洛阳城,给我围成一座孤岛!”
“是!”
“其余各部,分守要道,多设旌旗,广布疑兵!我要让那田见秀,看不清我军虚实,不敢轻易出城!”
洛阳城内,伪顺“制将军”府
田见秀眉头紧锁,看着墙上粗糙的城防图。他面容比实际年龄更显沧桑,眼神里带着疲惫与忧虑。
“官军来得太快了……周遇吉刚在汝宁击溃贺、罗联军,竟能如此迅速移师北上,兵围洛阳……”他喃喃自语。
一名部将焦急道:“田爷,看城外架势,官军兵力雄厚,怕是不下数万!
城西通往陕地的道路已被官军游骑遮断,咱们……咱们被困住了!”
田见秀沉默片刻,问道:“城中存粮,还能支撑多久?”
“若……若按现下人马,节省些,最多一个半月。”管粮秣的头目声音低沉。
“一个半月……”田见秀深吸一口气,“闯王大军新败于潼关,元气未复,恐难及时来援。
传令下去,从明日起,城中口粮减半发放。另,多派哨探,寻找官军包围圈的薄弱之处,看看有无可能送出求援信使。”
开封府衙,暂设的河南巡抚行辕
史可法看着周遇吉送来的军报,微微颔首。他与周遇吉一个自东向西,一个自南向北,配合愈发默契。
“部堂,周总兵已兵围洛阳,我军是否按计划北上,收复郑州,与周总兵形成钳形之势?”一名副将问道。
史可法放下军报,目光坚定:“自然。传令下去,三日后,兵发郑州。告诉将士们,收复中原故土,在此一举!
沿途务必秋毫无犯,张贴安民告示,我们是王师,是来恢复秩序,拯救黎民的!”
潼关,陆铮行辕
陆铮收到了周遇吉和史可法几乎同时送来的军报。他站在沙盘前,看着代表官军的蓝色小旗正从两个方向,一点点挤压着代表流寇的红色区域。
“周遇吉围洛阳,史可法取郑州……很好。”陆铮对身旁的曹变蛟(曹文诏之侄,因叔父重伤,暂代其部分军务)说道,“中原这盘棋,总算活了一半。”
曹变蛟年轻气盛,跃跃欲试:“督师,末将愿领一支兵马,出关与周总兵汇合,一举荡平河南贼寇!”
陆铮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变蛟,你的任务,是守好潼关,看住李闯。中原之事,交给周遇吉和史可法便可。
记住,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如今我们要做的,是稳扎稳打,收复一地,便巩固一地,将贼寇的活动空间一点点压缩,让他们无处可逃,内部分裂。”
陆铮指着沙盘上洛阳的位置:“田见秀虽非庸才,然困守孤城,外无援军,内粮将尽,军心必乱。
破城,只在旦夕之间。待洛阳一下,中原震动,其余各地小股流寇,或降或逃,便不足为虑了。”
西安,李自成闯王府
李自成脸色铁青地听着来自东面的噩耗。
“闯王!洛阳被周遇吉大军围困,田见秀将军告急!”
“郑州方向,史可法率军北上,势头很猛!”
“豫南、豫东多处州县……已,已飘起了官军旗帜……”
谋士牛金星忧心忡忡道:“闯王,官军此举,意在将我义军锁死于关中啊!
若洛阳失守,则东出之路断绝,河南不保,我们……形势危矣!”
李自成猛地站起身,眼中布满血丝:“周遇吉!史可法!还有那陆铮!逼人太甚!额要与他们决一死战!”
大将刘芳亮连忙劝阻:“闯王息怒!我军新败于潼关,弟兄们伤亡惨重,亟需休整。官军挟胜而来,士气正旺,此时若仓促出战,恐……恐再遭挫败啊!”
李自成看着麾下大多面带倦容和惧色的将领,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颓然坐回椅中,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再探……再议吧……”
新收复的临颍县城
城墙上的“顺”字旗已被扔下,换上了崭新的大明龙旗。一队忠武军士卒正在清理街巷。
几个大胆的百姓探头探脑,看着这些与以往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官军。
一名忠武军把总操着略带北地口音的官话,对聚集过来的百姓喊道:“乡亲们!朝廷大军回来了!
从今日起,免赋一年!官府开仓放粮,按人头领粥!有冤屈的,可到县衙申诉!有田产的,拿好地契,官府给你们重新登记!”
起初是寂静,随后,人群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哭泣和欢呼声。
中原大地,在被血色浸染多年后,终于开始显现出一丝久违的,名为“秩序”与“希望”的微光。
而这微光,正随着蓝色旗帜的稳步推进,一点点驱散着盘踞已久的黑暗。
开春的细雨淅淅沥沥,滋润着干涸的土地。周遇吉站在新筑的望楼上,注视着沉寂的洛阳城墙。三个月围城,城内早已粮尽援绝。
将军,李雄快步走来,甲胄上沾满泥泞,昨夜又有一批守军缒城投降,言说城内已开始煮皮革充饥。
田见秀斩杀了好几个想要开城投降的部将,但军心已然涣散。
周遇吉微微颔首:是时候了。传令各营,明日拂晓总攻。主攻东门,其余三门佯攻。让炮营把最后那批轰天雷都用上。
得令!李雄眼中闪过兴奋之色,旋即又压低声音,将军,城破之后......
按陆督师的将令行事。周遇吉目光如炬,降者不杀,严禁劫掠。若有违令者,军法处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