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踏出门外,雪野像被谁铺开一张无边无际的白绒毯,泛着朦胧微光,把夜色晕染成清冽的灰白。
宇宙的寒气钻进肺腑时,倒像给混沌的脑子洗了个冷水澡,那些缠人的尘嚣念头,竟悄悄沉淀得透亮。
银河在天际横铺开来,银辉如霜似霰,像条泛着乳白光泽的长河在夜空里静静流淌。
偶有流星骤然划破天幕,拖着极细极亮的尾痕,像谁在寂静里弹了声清越的弦,转瞬便没入茫茫夜色。
风钻过火山岩的粗砺缝隙,呜呜地打着旋,仿佛无数古灵在空旷里游逛,把亘古的荒凉轻轻吹进耳朵。
“空气好清爽,星星密得要落下来了,太美了!”梦瑶忍不住小跑两步,围巾随动作扬起一角。
“慢点!脚下冰滑,当心摔着!”啸风的声音裹着寒气追过去。
瘦老爷子裹紧了身上的厚外套,呵出一团白气,抬手指向头顶的星空:“你们看,那片最亮的银河,亿万年前许家窑人抬头时,看到的或许就是同样的景象。”
胖老爷子也跟着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那会儿他们在洞穴里生火取暖,抬头望见的星空,和咱们现在看到的,说不定连星辰的位置都没差多少。只是他们眼里,这星空或许更多是指引方向的坐标,是分辨季节的标尺。”
宇辰蹲下身,伸手拂过脚边的积雪,雪粒簌簌滑落:“想想真奇妙,几十万年前这片土地上是火山在大同古湖里喷发,如今却成了能看见银河的雪原。时间过得真快啊。”
梦瑶已经适应了寒冷,正踮着脚转着圈打量四周,雪地里留下一圈浅浅的脚印:“你们看远处的火山轮廓,黑黢黢的像趴在地上的巨兽,衬着这星星,倒像是谁在天上撒了一把碎钻,专门给它们做装饰呢。”
话音刚落,又一颗流星拖着长尾划过,比刚才那颗更亮些。梦瑶赶紧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贴在胸前,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
“许愿呢?”啸风笑着问。
她睁开眼,脸颊冻得红扑扑的:“嗯!希望下次还能来看这么美的星星。”
风又起了,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脸上有些凉。胖老爷子拍了拍宇辰的肩膀:“这地方的星星,比城里亮上百倍都不止。没有光污染,才能见着真正的星空——你看那银河里的星群,密密麻麻的,像撒了一把盐,又像谁把碎银子铺在了天上。”
瘦老爷子接过话头:“以前听老人说,火山沉寂后,星星就成了这儿的主人。夜里只要天晴,准保这么亮堂。许家窑人在这儿生活时,说不定也像咱们这样,围着篝火看星星,琢磨着明天该去哪里找食物,该怎么避开湖里的涨水。”
宇辰深吸一口气,冷空气呛得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却觉得心里格外敞亮:“现在想想,咱们能站在这儿看星星,也算接了点古人的缘分。他们受了那么多苦,却也在这星空下活了下来,真是不容易。”
啸风顺着银河的轨迹望去,忽然指着一颗格外明亮的星:“那是天狼星吧?以前看书说,古人常靠它来判断春耕的时节。不知道许家窑人会不会也盯着它看。”
“那颗发着蓝白色光的星星,用肉眼看能明显瞧见它在闪烁,这就是夜空中最亮的恒星——天狼星。”胖老爷子抬手指着天际,语气里带着点自豪。
“天狼星,真亮啊!”宇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颗星。
“天狼星也叫‘狼星’,属于大犬座a星,”瘦老爷子补充道,“它的主系统是一对‘双星’,由一颗蓝矮星和一颗白矮星组成。亮度有-1.46等,虽说比金星、木星暗点,但多数时候比土星、火星都亮,在夜空里很扎眼。”
“因为本身就亮,再加上冬天晴天多,想在夜里找到天狼星不算难。”胖老爷子说。
“可我看满天星星都挺亮的,密密麻麻的,还是觉得不好找。”梦瑶皱着眉,使劲在星群里分辨。
“教你个法子,先找猎户座。”瘦老爷子指着一片星群,“猎户座是冬季夜空里最显眼、最气派的星座,就算不认识,稍微指点一下也能一眼认出来。它主要由参宿一到参宿七这7颗亮星组成,最显眼的是中间三颗——正好排在‘腰’的位置,均匀成一条直线,这就是有名的‘猎户三星’,参宿一、参宿二、参宿三,一眼就能瞅见。”
“哎,还真是!这猎户座看着就像个举着盾牌的猎人,中间三颗星真整齐。”宇辰也看直了眼。
“围绕这‘猎户三星’,咱们民间还有不少说法呢,”胖老爷子笑着说,“像‘三星高照,新年来到’‘三星正南,家家过年’,以前人就靠这三颗星判断时节呢。”
“找到猎户三星就好办了,”瘦老爷子接着说,“顺着这三颗星的连线往东南方向延伸,不远就能看到那颗蓝白色的亮星,那就是天狼星,准没错。”
“哦!找到了找到了!”梦瑶忽然欢呼起来,“顺着三星往那边看,那颗最亮的蓝白色星星,就是它!”
风又轻轻吹过,带着雪的清冽。五人仰着头,望着那颗闪烁的天狼星,忽然觉得,几万年前的许家窑人,说不定也曾在某个寒夜,像这样抬头望着同样的星空,用目光描摹过猎户座的轮廓,也为天狼星的亮感叹过——原来跨越几十万年,人与星星的缘分,一直都在。
“天狼星还真是亮,您能在具体的介绍一下吗?”啸风问。
“天狼星距离地球大约8.6光年,换算成公里的话,差不多有81.37万亿公里。”瘦老爷子望着那颗亮星,细细解释道,“在浩瀚宇宙里,这距离算得上太阳的近邻了——它是夜空中除了南门二之外,离地球第二近的肉眼可见恒星。而且天狼星的光度约是太阳的25.4倍,正因为离得近又本身光度高,才成了夜晚最亮的恒星。”
正是:地火沉眠,熔岩凝玄甲,余炽暗涌灼幽穴;天星明灭,河汉泻银波,耀古湖长百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