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伯伯,捏小动物、杯子吗?给我们也捏一个。”小虎又跑过来了,听到这话,赶紧说。
“哪天领你到陶艺室捏泥人去。”赵芳说。
“妈妈,我也要去。”小雨急忙说。
“好,一起去。”李梅答着。
赵导笑着点点头,“还真差不多,不过古人的成型方法可比咱们小时候玩泥巴讲究多了。陶楼成型的时候会把泥条盘筑、模制、手捏这几种方法混着用。像陶楼主体这种大部件,可能会用泥条一圈圈盘起来再塑形;但斗拱、门窗这种精细的小零件,就会先拿模具做好,最后再跟主体拼接到一起,这样做出来又快又规整,还能保证每个零件的样式统一。”
“拼好之后,还得装饰吧?”晓萱顺着思路往下问。
“当然要装饰,这可是陶楼变好看的关键一步。”陶兄接过话,显然对工艺细节很感兴趣,“等陶楼的坯子刚成型、还没完全干的时候,工匠就会用工具刻划花纹,或者把提前做好的小装饰片粘上去,有的还会在表面涂一层颜料彩绘。之前看到过一座陶楼,屋檐下刻着云气纹,门窗边还有小兽图案,特别精致。”
“装饰完就该烧了吧?烧完才能变硬耐用。”啸风在一旁补充,大家都听得入了神。
“没错,最后一步就是烧制。”赵导点头确认,“工匠会把装饰好的陶坯放进窑里,控制好窑里的温度和气氛——温度不够,陶楼会发脆;温度太高,又容易烧裂。不同的烧制气氛还会影响颜色,咱们现在看到的汉代陶楼,大多是灰色或者红色的,就是因为烧制时的条件不一样。”
“原来做一座陶楼要这么多步骤,难怪能保存这么久。”晓萱感慨道,“那这些陶楼除了好看、能当随葬品,还有别的价值吗?”
“价值可大了,尤其是历史研究价值,它可是咱们研究汉代的‘活资料’。”吃瓜博主推了推眼镜,语气专业起来,“不管是看汉代人住什么样的房子、怎么搞农业生产,还是研究当时的建筑技术、军事防御情况,甚至是判断不同阶层人的生活差异,陶楼都能提供实实在在的证据。比如从陶楼的层数、装饰复杂度,能看出墓主人的地位;从里面带的猪圈、鸡舍模型,能知道当时农家的生活模式。”
“艺术价值也不能忽略。”宇辰补充道,目光落在那座陶楼上,“你看这些陶楼的造型,有单层的普通住宅,也有多层的豪华楼阁,还有带回廊、斗拱的复杂样式,光造型就很有设计感。再加上刻划的花纹、粘贴的装饰,能看出来汉代工匠的手艺多高超,审美水平也不低,这对研究汉代的艺术风格、工匠技术,都是特别直观的材料。”
汉陶灯前的顿悟
“要说审美,这汉多枝陶灯才是顶级的。”赵导话音未落,便带着众人朝一处展柜走去。玻璃展柜内一盏陶灯静静伫立,即便隔着岁月尘埃,仍难掩精致风骨。
“哇,确实太漂亮了!”梦瑶的惊叹声率先响起,她凑近玻璃,目光在陶灯上反复流连,“不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造型?”
身旁的宇辰将视线落在展柜旁的说明牌上,轻声念道:“时代:汉(前202-220年);尺寸:口径12.5厘米,底径32.5厘米,高48.0厘米;出土地点:大同市阳高县古城镇安家皂。”
随着宇辰的声音,众人的目光愈发聚焦——这盏陶灯由灯座、灯柱、灯盘三部分组成,施有彩绘,虽色彩斑驳,却仍能从残存的痕迹里,窥见当年点亮时的绚丽光彩。
灯座是敞口平沿盆的样式,宽宽的边沿打磨得光滑细腻。
灯座稳稳托住中央的灯柱;灯柱为圆体,自上而下呈竹节形渐变,每一节都微微收细,像是被匠人精心掐出的弧度,不显僵硬反而透着自然的灵动感。
更妙的是灯柱上部周身的装饰,神树与龙首顶灯相间环绕,龙首怒目圆睁,张着大嘴,似在喷火,鳞片纹路虽浅却清晰可辨,每只龙首稳稳顶着一个灯盘;龙首灯枝间还嵌着神树装饰,刻着叶脉。
最顶端是一条大龙首顶着一个大灯盏。
细数下来,龙首自上而下共托着七个灯盘:顶层一个大灯盘,盘面宽阔;中层与底层各三个小灯盘,大小一致却错落排布——从上方俯瞰,中层的三个灯盘呈正三角分布,底层的则恰好卡在中层的空隙间,形成另一重交错的三角轮廓,既避免了对称的呆板,又让整体结构更显稳固。
再看灯座的宽平沿,外沿上相间堆塑着三组塑像:一组是龙首顶灯,与灯柱上的龙首遥相呼应;一组是鸟落树冠,三足金乌站在神树上,昂首挺胸,神气十足;
最后一组是立人像,均身着交领汉服,头戴小帽,双臂向前平伸,像是捧着什么东西,面容肃穆,眼神平视前方,透着几分庄重。
这立人的肃穆、飞鸟的灵动、龙首的威严,在方寸灯座上完美融合,既没有喧宾夺主,又让陶灯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层层叠叠间,既有对称的规整之美,又不失灵动活泼。
这般连细节都不肯敷衍的巧思,让众人忍不住凑得更近,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玻璃——若非隔着千年时光,真想亲手点亮这七个灯盘,看看烛火映着龙首、立人时,会是怎样一幅惊艳的画面。
“等等!”晓萱突然一拍手,语气中满是惊喜,“这就是华严寺广场那个喷水池的造型啊!我之前还觉得那喷水池设计得特别有古韵,原来原型是一盏汉代的陶灯!”
这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梦瑶和宇辰的记忆闸门。
“对!就是那个喷水池!”梦瑶连连点头,“我说怎么看这陶灯这么眼熟,原来广场上的喷水池把灯座、灯柱的层次都还原了,连那些小灯盘的位置,都对应着喷水池里出水的喷头!”
宇辰也笑着附和:“难怪每次路过都觉得那喷水池不一般,原来是从两千多年前的文物里找的灵感,这才是真正的‘古今对话’啊!”
赵导指着展柜中的陶器介绍:“大家看这件汉多枝陶灯,它的灵感来自《山海经》。书中记载的神树能上达天界、沟通人神,神鸟则驮着太阳东升西落,这些都是古人对天地的浪漫想象。到了两汉,人们渴望长生,就照着神树神鸟神龙的样子造出了它。”
一旁的吃瓜博主补充道:“没错,《山海经》里明确写了神鸟栖息在扶桑神树上,每天负责驮日而行,这其实是史前先民仰望天空时,为太阳的运行轨迹编织的奇幻故事。”
赵导接着说:“作为陪葬品,这件陶灯的使命是引领墓主人灵魂飞升。更难得的是,它从汉代保存至今仍算完好,而且和三星堆出土的神树文物比起来,在文化内涵上可谓异曲同工。”
“居然能把《山海经》的传说、汉代的陶器和三星堆的文物串起来,这也太神奇了吧!”梦瑶凑到展柜前,眼睛盯着陶灯上细微的纹路,语气里满是惊叹,“我之前只知道《山海经》里都是奇奇怪怪的神话,没想到这些神话真的变成了古人生活里的东西,还藏着这么深的讲究。”
晓萱则对着陶灯若有所思,轻声说道:“原来火苗往上窜还有‘引魂’的意思,我之前看古装剧里陪葬品只觉得是习俗,现在才明白每一件都有背后的寓意。那当时是不是只有富贵人家才能用这么精致的陶灯当陪葬品呀?普通人家会不会有更简单的陶灯‘引魂’物件呢?”
赵导对晓萱的疑问轻轻点头,一行人带着对汉多枝陶灯的未尽兴趣,依依不舍地继续向前探寻。
正是:武灵王雄才大略,胡服骑射安北境;汉高祖深谋远虑,平城白登定边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