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话语稍作停顿的间隙,我微微前倾身子,目光紧紧锁住她的双眼轻声问道:“在你慌乱躲到桌下之前,可曾留意到禹王究竟藏身何处?”
她微微欠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恭敬地回应道:“回殿下的话,奴婢当时虽满心惶恐,但还依稀记得禹王那时是躲在了那根粗壮的柱子后面。”
我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地说道:“好,你且继续说,莫要遗漏任何细节。”
“是。”
她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平复内心的恐惧,接着缓缓道来:“奴婢躲在桌下后,只听见大王子迈着大步,匆匆走向龙座的位置。
随后便传来他带着惊恐与急切的呼喊:‘父王,父王,您怎么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奴婢并未听到大王出声回应,紧接着,便听见内侍那尖锐的声音划破寂静:‘大王子殿下,禹王躲在了柱子后面。’
只听大王子怒吼道:‘将他给我抓过来!’
至于大王子是如何抓禹王的,奴婢未曾瞧见,但只听到禹王口中不停地叫嚷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紧接着便听到大王子问道:‘你对我父王做了什么?!’
禹王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绝望地喊道:‘我没有,不是我。我不知道怎么了!’
而大王子的声音愈发严厉:‘是不是你杀了父王?!如实招来,你是不是给父王下毒了!’
禹王的声音愈发颤抖,几乎是带着哭嚎喊道:‘我没有!
真的没有!
大殿下,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下毒,没有毒杀大王!
您要信我啊!’
只听大王子一声冷哼,那声音里满是笃定的说道:‘你若是没有下毒,那你自证清白吧!’
禹王疑惑的问道:‘大殿下,我如何能自证清白?’
只听大王子的声音冰冷残酷的说道:‘瞧见那边的大鼎没有,你撞上去。
若是没死,说明你便不是凶手。
若是你死了,你便是杀我父王的凶手!’
紧接着,便是一阵连续咚咚咚的声音,奴婢觉得那是禹王磕头的声音。
而后便听到他哭着哀求:‘大殿下啊,真不是我下的毒,真的不是!’
这时,大王子冷笑道:‘少废话!你若是不撞,你就是心虚!’
而禹王的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怯懦,他卑微的说道:‘大,大殿下,我,我怕疼,不敢啊!’
这时,大王子反而大笑起来,接着威胁的说道:‘若是你不敢,那本宫便亲自帮你如何?’
这时禹王的声音里尽是无奈与绝望:‘不,不劳大殿下,我,我自己来。’
可谁知禹王的声音刚刚落下,奴婢便听到了禹王‘啊’的一声惨叫,接着是‘嘣’的一声沉闷巨响。
后面便再也没有听到禹王的声音了。
此时奴婢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发出任何声响被大王子发现。”
舞姬一边描述,身体一边不受控制地发抖,脸上还残留着未散去的惊恐,显然是被当时的场景吓坏了,如今回忆起来,依旧惊恐万分。
我轻轻走到她的身旁蹲下身子,声音尽量放柔轻声问道:“在那‘嘣’的一声后,你是否还听到别的声音了?”
她缓缓抬起头,眼神中还带着恐惧,望向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微微皱眉,继续循循善诱:“你再仔细想想,在夹谷大人他们赶到之前,大殿里还有什么动静吗?”
舞姬缓缓低下头,双眼紧闭眉头紧锁,似是在努力回忆。
突然,她双眼猛地睁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紧接着惊呼道:“想起来了,有‘嗡嗡嗡’的声音。
这个声音像是在拖动什么很重的东西发出来的,并且还不止一次。
这拖动的声音结束后,大殿至少安静了半盏茶的时间,接着便听到巫医以及大理寺大人们的声音了。”
我微微转头,望向仆散少卿,他心领神会开口道:“果然,如殿下所推测的完全一致。
大鼎确实是被挪动了的。唉!”
夹谷寺卿微微欠身,恭敬地问道:“殿下,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说道:“没了。
现在,大家应该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眼下就等那两名内侍的消息了。”
离开了关着舞姬的房间,我与仆散少卿一同跟着夹谷寺卿,来到了他办公的房间。
夹谷寺卿走进房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唉,头疼。”
我微微皱眉,面露不解之色问道:“夹谷寺卿,这案子基本已破,只要搜府拿到罪证,不应该是高兴吗?
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唉声叹气起来了?”
“唉,殿下啊。您是有所不知。
今日见了王妃与尚书大人,然后将我们一同查到的都告知了。”
夹谷寺卿欲言又止,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看着夹谷寺卿那副模样,我心中涌起一丝讥讽冷笑道:“他们是想将此事就按在我父皇的头上是吗?
弑父,呵呵,是不敢告知迦叶国的百姓们吗?
是怕皇室的声望在民间有损是吗?真是可笑。”
“殿下……”
夹谷寺卿刚要开口,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夹谷寺卿便立即提高声音说道:“进来。”
进入房间的是仆散少卿派去大王子府的侍卫。
仆散少卿急切地问道:“如何了?”
侍卫恭敬地回答道:“回大人,大王子府中的人说自从那晚之后,这二人便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仆散少卿神色有些失落,摆了摆手说道:“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是。”
侍卫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仆散少卿惆怅地看着我,我无奈地耸了耸肩。
夹谷寺卿不解地看着我们二人,于是仆散少卿说道:“今日在案发大殿,我与殿下推演结束之后,殿下便说,那两名内侍估计凶多吉少了。
唉,果然又被殿下说中了。”
夹谷寺卿缓缓走到我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是禹国的礼仪,然后他神色愧疚地说道:“殿下,对不起。
虽然如今已经查到了事件的真相,可是,接下来的,下官做不了主,也帮不了您了。
下官非常感谢殿下的帮忙,让我们迅速地查清了案件的真相,可…… 唉……”
我微微思索了一下问道:“不知夹谷大人为何要入仕?
朝中有许多的官职,夹谷大人为何要留任在大理寺中?”
夹谷寺卿张了张嘴,却未发出声音,我接着说:“您不必立即答复我,您先想想吧。
但是,我期望夹谷大人不要将罪证毁了,请留给我几日时间吧。”
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
回到了兴庆宫后,赫连望卿原本是想打趣我大闹大理寺的,结果却发现我面色不佳,于是关切地问道:“婉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皱着眉,一脸气愤地说道:“原本一切顺利,只需大理寺去大王子府搜府便可以定罪了。
结果夹谷洪业向温迪罕簌勒汇报了案情之后,温迪罕簌勒这个狗东西想将大王之死安在我父皇身上,为大王子洗清罪名。
毕竟在他眼中真相可没有名声重要。”
赫连望卿笑着握住我的手,温柔地说道:“婉儿姐姐,切莫生气。
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引导他们破案的?”
我将今日的事情尽数告知了赫连望卿,他从最开始脸上憋笑,到震惊,再到释然。
最后感慨道:“婉儿姐姐,你真是太聪明了,我什么都未告知你,而你却什么都查出来了。
那接下来呢?要不要我来出面来解决?”
我摇了摇头,冷冷笑道:“不必,他们有他们的张良计,而我有我的过墙梯。
越是不想让百姓知道,那么我便越是要让迦叶国所有的百姓都知道真相!
毕竟,上官连城给了我这个,不是吗?”
说罢,我将盟主令牌拿了出来,在赫连望卿的面前晃了晃。
他无奈地笑道:“婉儿姐姐,你什么都不让我做,这岂不显得我很无用?”
我温婉一笑,耐心地对着他说道:“非也。
望卿,若是你参与进来了,反而会让他们感觉有些奇怪了。
你是迦叶国的王子,按理应该帮着皇室,所以,你什么都不做就是帮我了。”
他瘪了瘪嘴,无奈的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便等你的好消息了。”
我嘴角上翘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