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钱沫沫轻盈离去,约莫半个时辰后,孙兴亦整衣束冠,举步朝着粮仓进发。
他身为提举常平司,频繁出入粮仓本是寻常之事,即便平日里闲暇无事,也常常前往与曹寿相聚。
故而,他这看似平常的举动,并未引起暗处探子的丝毫警觉。
当孙兴踏入粮仓,径直朝着曹寿的办公之地走去。
他刚一跨进房门,便听到曹寿带着几分抱怨的声音悠悠传来:“孙大人,这密道之口,还得守多久啊?”
孙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若是不出意外,便是今晚了。”
曹寿一听,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瞬间为之一振,急忙拉住孙兴的手臂,走向一旁的椅榻,两人并肩坐下。
“来,快跟我说说,你们是如何得知就是今晚的?”
曹寿的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孙兴浅笑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曹大人,你这连好茶都不备上,便想让我讲故事?”
曹寿佯装嗔怒,瞪了孙兴一眼:“就知道来薅我的好茶!来来来,给你斟上!这下总可以了吧!”
孙兴接过曹寿递来的香茗,轻轻嗅了嗅,那浓郁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他哈哈一笑:“那便多谢曹兄了!”
曹寿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有好茶便是曹兄,没茶便是曹大人!你可真行!行了,茶也斟了,你快讲吧!”
孙兴含笑点头,娓娓道来:“好好好。
那便从公主殿下设局开始说起。
当时殿下也不确定这盗粮之人是否与粮商有所勾结,于是便决定对信州的五大粮商进行一番巧妙试探。
殿下让钟大人将五大粮商的管事都邀约至那繁华热闹的白矾楼,而后在宴会上提出了购粮之事。
起初,各家的表现都还算正常,然而,在散宴之时,那穆元却悄然靠近殿下,低声询问是否还需粮食。
殿下何等聪慧,一听便知其中必定暗藏玄机,于是不动声色地告知穆元,有多少收多少。
这穆元第二日便迫不及待地寻到了殿下,而后信誓旦旦地说他手上还有五十万石粮食。
殿下心中已有计较,便说收是可以收的,不过这价格嘛,只能以贰佰五十文一石。
曹兄你想想,贰佰五十文一石,这价格简直低得离谱,但凡稍有头脑的商家,都不可能亏本售卖,更何况这还不是买的陈粮。
其实殿下出这个价格,便是想试探一番,却没想到这穆元竟然轻易上钩了。
他毫不犹豫地爽快答应了殿下这个价格,当即便与殿下签订了契约。
原本殿下想着,将穆元手中的现粮都收走后,那穆元他们必定会再次作案。
只是殿下因有事急需赶回盛京,于是便派遣了钱大人来跟进此案。
我与钱大人将五大家族的关系都彻查了一遍,最终精准锁定了穆元。
于是钱大人便精心策划了一招引蛇出洞之计。
她寻了一男子,扮作是殿下的挚友,来自那遥远的巴州。
而后通过钟大人从中牵线搭桥,让那巴州富商与穆元得以见面。
这穆元果然是利欲熏心,心眼子都掉进钱窟窿里了,最终抵挡不住诱惑,与那巴州富商签订了契约。
曹兄,那日盘库你也知晓,如今他穆元手中的余粮只剩十万石了。
可他签订的契约却是五十万石,他能从何处弄粮?
除了偷,别无他法。
而这巴州的富商告知他,只会在这信州府待上两日,也就是后日便要离开。
这穆元岂会让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走呢!
因此,这偷粮之事对他们而言,便是迫在眉睫。
按照那密道洞口的大小以及规模来推算,他们至少要花两日的时间才能完成偷运。
所以,今夜便是抓他们的最佳时机了!”
曹寿听罢,兴奋得两眼放光,急切地问道:“孙兄,按你所言,咱们这粮库丢失的粮食或许还能追得回来?”
孙兴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穆元他们并未将偷来的粮食运走,而是分别分散在了十个不同的庄子上。
毕竟那么庞大的数目,若是直接拉走,定是会惊动各方。
恰好殿下来此,给了他们一个自以为是的契机。
他们便想着直接将粮售与殿下,只要这粮一旦脱了手,便觉得与他们无关了。
而殿下便是想着能救多少粮算多少粮,故此也将价格压到了最低。”
曹寿微微蹙眉,又问道:“那殿下花出去的银子咋弥补呢?
届时粮虽然回来了,可银子……”
孙兴听罢,苦笑着叹了口气:“是我等的疏忽,这次的损失估计要咱们一起掏腰包补贴给殿下了。
哎,不过也幸而遇到了殿下,否则便不是散财这么简单了。
国库的粮食被盗,我们这群人还不知盗粮贼是谁,或许届时都要一同搭上性命的。”
曹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是啊!若非遇到了殿下,还有那传讯之人,我等的人头不保!”
孙兴点了点头,而后说道:“时候也不早了,钱大人还在我的府上,我得先回去与她商议接下来的对策。这里便交给你了。”
曹寿听罢,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若是晚上真的出现了,先让他们进来,而后再来一招瓮中捉鳖!
将他们尽数拿下!”
孙兴笑着说道:“那便有劳曹兄了!告辞!”
“嗯,孙兄慢走!”
待孙兴回到府邸之时,已是酉时,夕阳的余晖洒在庭院之中,给整个府邸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他刚刚踏入府门,便闻到阵阵诱人的菜肴香气,那香味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他的脚步。
孙兴满是疑惑地朝着庖厨走去,只见钱沫沫正笑语嫣然地指挥着厨子做晚膳。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只觉眼前的景象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这时,钱沫沫刚好不经意间瞧见了站在门口发呆的孙兴。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莲步轻移,走了过来。
而后柔声说道:“孙大人这是回来了?”
孙兴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疑惑地问道:“这是……?”
钱沫沫微笑着解释道:“今晚咱们不是要去抓贼子嘛,于是我便让厨子早早地做了膳食。
这人呐,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是吗?”
孙兴立即笑道:“钱大人所言极是。”
钱沫沫轻轻拉着孙兴的袖子,便往堂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孙大人不妨称呼我为钱沫沫吧!
你老是钱大人,钱大人的称呼,显得咱们太生疏了。”
孙兴此时只觉自己的脚犹如踩在棉花上一般,整个人都飘飘然的,仿佛置身于云端。
“孙大人?”
随着钱沫沫的一声轻呼,孙兴总算是从那如梦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微微低头,瞧了瞧被钱沫沫牵着的袖子,脸颊不禁微微泛起了红晕。
而后,他鼓起勇气,对着钱沫沫说道:“既然你让我称呼你为钱沫沫,那你也别一口一个孙大人了。叫我孙兴吧!”
钱沫沫甜甜一笑,脆生生地说道:“好的。孙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