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开了一个半小时,机场大巴停在中川机场到达厅门口。按照机场地勤人员的指点,她换好票,通过安检,走进候机室,在登机口旁边找到空位置坐下来。看看表还不到十一点,她从包里拿出那本《京华烟云》看起来。幸亏她带了书,她还要在这里等三个小时。
刚过一点,她正昏昏沉沉感觉有点坐不住的时候,有工作人员提醒排队登机。上了飞机,她按登机牌找到自己选的机尾靠窗的位置坐下。向外一看,视线很好,到海口降落的时候应该可以看到落日。这是她第三次坐飞机。第一次是去年寒假,从西京经停长沙送大外甥女婷婷去海口,第二次是送婷婷到海南待了两星期,大年初三自己一个人从海口去广州转机飞J城。前几次坐的都是西北航的图154机型,起飞、降落飞机抖动得厉害,耳朵会很疼,心脏也不好受,但愿这回别那么难受。
舱门一关,空姐就开始站在走廊上作例行介绍和安全演示,她听到广播里传来“欢迎您乘坐西北航空公司J城前往海口的班机,本次航班执飞机型为图154……”,立刻紧张起来,不由得坐正身体,又检查了一下安全带,想想,又剥了空姐刚发的“绿箭”口香糖放进嘴里使劲嚼起来。
还好,飞机有惊无险地在漫天红霞里降落在海口大英山机场。一下飞机她就开始脱衣服,当她抱着大衣、毛衣背着一个背包第一个出现在接机口的时候,一眼看到了站在栏杆外面对她使劲儿挥手的姐夫、婷婷,还有眼里泪光盈盈的爸爸、妈妈。她冲过去,隔着栏杆抱住妈妈,叫了声“妈”,泪水像断线珍珠扑簌簌滑落……姐夫在旁边说:“你先出来,先出来,出来再说!”等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走出栏杆,婷婷跑过来紧紧抱住她,把头埋在她怀里,叫“小姨”。她一边搂紧婷婷,一边对着父亲叫了声“爸”,然后又叫了声“妈”,就哽住了……
司机老蔡远远看到他们过来,帮忙打开丰田子弹头的车门,她微笑着叫了声“蔡师傅!”,老蔡咧嘴笑开了花,一口标准的S省腔说:“诶,你还记得我!”她说:“怎么不记得,去年春节没少坐您的车。”都坐好后,她对前排坐着的爸爸、妈妈说:“爸,妈,我姐夫一个人来接就行了,怎么你们还都来了?”爸爸说:“我们刚吃完晚饭,也没啥事,就跟着一起来了。”妈妈不说话,眼里仍有泪光。姐夫在副驾位上回过头笑着说:“爸妈想你,早见一会儿是一会儿。”婷婷在后排座上抱着她说:“我也想你,小姨!”大家都笑。
没多会儿,车子开进了姐夫单位宿舍所在的小区,她说:“海口真好,机场离这么近!J城机场离市区太远了。”姐夫说:“听说马上要建新机场,这个老机场是原来的军用机场改建的,已经不够用了。新机场离市区就远了。”
她抢过去扶住妈妈,一行人爬上八楼,妈妈一点儿也不肯落后,还走在爸爸的前面。她说:“妈,这楼太难爬了,你没事干就在上面待着,别下来。”妈妈这时才能开口说话,说:“没事的,我的关节炎到这儿好多了,可能这儿暖和吧。”她说:“真的?!那以后咱们就到这儿来住。”妈妈说:“那还行啊?家不要了?”爸爸说:“你妈的关节炎在家也很少犯。”她说:“那咱就还是回家!”大家都笑,爸爸、妈妈的笑里有辛酸的味道。
八楼只有保姆小王一个人在,听到开门声,迎出来对姐夫说:“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姐夫笑说:“谢谢阿妹!”她也说:“谢谢你,小王!”小王眼睛一亮,笑着对她说:“你到了?不客气!”小王是个黎族姑娘,负责打扫卫生和做饭。他们村里很多姑娘都嫁去东南亚,问她为啥不跟着嫁给有钱人,而是来海口公司当保姆,她说她觉得当保姆比嫁人好。她那时问小王的名字,小王说:“你跟他们一样叫我‘阿妹’就行了。”她只得问“那你姓什么?”,知道她姓王,于是叫她“小王”。小王特别聪明,每人教了她一道拿手菜,她就能做一桌地道的陕西菜,味道让那道菜的主人都自叹不如。
她的房间和爸妈对门,婷婷本来和姐夫的下属叶姐住,她来了自然搬来和她睡。他问姐夫:“我睡这儿,那罗工回来住哪儿?”姐夫说:“没事,他放假就直接回家过年去了,回来直接去工地住。”罗工是姐夫公司下面一个项目的现场负责人。爸爸妈妈住的是客房,本来就是专门接待客人的。
姐夫他们公司买下办公室对面这个位于椰树集团附近的商品房小区八楼一整层,共三套房,作为员工宿舍。公司每个人在八楼都有一张床,除了司机和年轻的工程师,公司领导都自己一个人一间房。工程师们在工地还有宿舍,节假日才回公司宿舍住,他们的房间经常用来接待公司领导们的家属。要问公司咋那么多领导,就说来话长了,懂的人都懂,不用说也懂。反正十几位领导,天天去对面办公室上班的不到一半,其他都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敢问,也没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