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针在青铜手臂上折断了。
发出的不是金属脆响，而是像陈年门轴转动的声音。
针尖弹在石壁上
溅起的黑雾凝成七个小人正用指甲抠挖墙面的星图。
“它们是在打开入侵通道！”
黑龙大吼
看向路舟时左眼金焰缩成绿豆大
“你的手......”
路舟低头看右臂。
门锁浮雕缓缓吞噬龙纹
被咬住的焚天火纹已经发黑卷边。
皮肤下的灯油沸腾，冒出带着锈蚀味的白烟。
剧痛迟了半拍才传开，路舟的牙咬得咯吱响。
他忽然发现疼痛来源不是手臂
而是玉简的位置在发烫，仿佛要烧穿肋骨。
叮
很轻的金属音。
黑龙的油灯罩子裂了条缝，灯焰顺着裂缝舔上路舟的右臂。
火焰与灯油接触的瞬间，整条青铜手臂突然透明起来。
路舟看见自己臂骨上刻满黑色蠕动符文。
尺骨位置，那里嵌着半截青铜门栓
栓头上挂着冰穹里的青铜短匕。
“原来如此。”
黑龙突然抓住他肩膀
“匕首是门栓的钥匙，你自己却变成了锁！”
石壁上的星图开始剥落。
七个黑袍小人已经挖穿天枢星的位置，正从孔洞里拽出粘稠的黑丝。
路舟右臂的门锁浮雕突然转动半圈
发出咔哒的咬合声。
剧痛变成了麻木。
他恐地看着右手失去知觉
青铜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过肩膀。
他的记忆开始模糊
“砍了！”
黑龙的指甲突然暴长，化作五道黑光斩向路舟右肩。
当！
金石相击的火星中，路舟看见黑龙的指甲齐根断裂。
自己的青铜皮肤上连划痕都没留下
反而震碎了最后半面完好的石壁。
星图彻底崩塌。
路舟在漫天碎石里看见星空
不
是像星空的归墟本体。
那些星辰是无数被吞噬世界的残骸
每颗星星表面都站着黑袍人。
他们同时转头看过来。
视线汇聚的刹那，路舟右臂的门锁自动开启。
黑雾从锁孔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七条锁链
链头是七把形态各异的钥匙。
黑龙的左眼金焰熄灭：“快走！”
但已经晚了。
第一条锁链刺进路舟眉心。
没有疼痛，只有冰凉的触感。
他看见自己与苏瑶初遇的记忆被抽出来
在链头上凝成银色钥匙。
第二条锁链捅穿心脏。
这次是与许青鸾的记忆，化作赤红钥匙。
第三条、第四条......
当第六条锁链刺入丹田时，路舟发现自己喊不出声了。
喉咙里卡着青铜碎屑，每次呼吸都带出血锈味的雾。
他思维开始凝固
黑龙突然把断指甲插瞎他的右眼。
“别看钥匙！”
漆黑之中路舟用还能动的左手去抓玉简。
指尖刚碰到时，第七条锁链就缠了上来。
这次抽离的是他关于“路舟”这个身份的认知
链头渐渐凝成半透明的钥匙。
星空开始倾斜。
路舟感到自己在坠落，又像是被倒进模具。
右半身彻底变成青铜的门锁，左半身还残留着人形。
玉简化成残片卡在锁骨位置，成了锁眼与血肉唯一的连接点。
“......舟......”
极远处传来呼唤。
路舟的瞳孔已经变成金属色，却在这一声里裂开细纹。
黑龙的双眼发亮。
他扯下燃烧的灯罩按在路舟胸口
烧焦的皮肉味中，玉简残片发出濒死的青光。
“给我听着。”
黑龙的嘴在融化，声音却异常清晰
“你既是钥匙，同时也是锁。”
路舟不懂这话的意思，但身体先动了。
完全青铜化的右手抓住第七条锁链
把即将成型的透明钥匙捏碎在掌心。
星空凝固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路舟的左手指甲狠狠抠进锁眼。
玉简残片割开指腹，血顺着锁芯的沟槽流进去。
已经变成金属的右臂传来刺痛
是人的痛觉。
“啊......！”
第一声惨叫冲出血锈堵塞的喉咙时
七把钥匙同时震颤。
路舟看见锁链上浮现裂纹，被抽离的记忆正在回流。
但归墟的反扑来得更快。
星空中的黑袍人集体抬手，掌心竖瞳射出黑光。
光束在路舟头顶交汇，凝成巨大的青铜门虚影。
门环是两条衔尾龙，正用空洞的眼窝盯着他。
“开锁者即守门人。”
七个重叠的声音响起：“成为我们的一员吧。”
路舟的右臂不受控制地举起。
门锁浮雕脱离皮肤，化作实体钥匙插向虚影的锁孔。
就在要触碰的刹那，黑龙残破的身体突然扑过来。
没有壮烈的爆炸，只有粘稠的吞噬声。
路舟看着黑龙被门环咬住，金焰左眼在炸开，爆出漫天火星。
这些火星落在锁链上，烧出了焦痕。
路舟的左半身突然能动了。
他抓住烧焦的锁链拽回记忆钥匙，每把都狠狠捅进自己心脏。
剧痛中听见咔咔的机械声，右臂的青铜皮肤开始龟裂。
星空裂开缝隙。
有光照进来。
路舟在强光中看见黑龙最后的残影
那家伙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还没等辨认，青铜门里突然伸出巨手。
这只手比星空还大，表面布满星图刻痕。
它抓向路舟的姿势，就像抓起一枚掉落的钥匙。
“不......”
路舟的声音变成金属摩擦声。
他的声带已经锈蚀，只能眼睁睁看着巨手逼近。
就在指尖触及额头的瞬间，胸口的玉简残片突然炸开。
青光中浮出白龙虚影，径直撞向巨手掌心的竖瞳。
路舟听见一声脆响。
巨手停滞了。
掌心竖瞳被白龙撞出裂纹，黑血像溃堤的洪水般喷涌。
这些黑血淋在路舟身上，反而冲掉了部分青铜锈蚀！
星空开始崩塌。
路舟在坠落中拼命抓向黑龙残骸。
指尖刚碰到半片龙鳞，就听见虚空里响起苍老的叹息
“代价呢？”
是青铜灯的声音。
没等路舟反应，右臂的门锁突然自动旋开。
七把记忆钥匙从锁芯射出，在黑暗中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第一把钥匙刺穿巨手伤口，剩下的六把排成六芒星状，钉入正在闭合的青铜门缝隙。
咔嚓。
很轻的响声。
路舟看见巨手疯狂挣扎，止不住后退。
那些钥匙正在把门反锁！
青铜化的退潮比侵蚀更痛苦。
路舟蜷缩在虚空里，看着右臂的金属皮肤片片剥落。
每脱落一块就带出血肉，露出下面新生带着龙鳞纹路的皮肤。
锁孔状的伤口在掌心汩汩冒血
但流出来的是黑色锈水。
当最后一片青铜脱落时，玉简残片突然灼烧起来。
路舟痛得仰头，看见残片融入胎记之中。
星空彻底消失了。
路舟跌坐在冰面上，对面是盏将熄的青铜灯。
灯芯的指骨短了一截，断面还在滴血。
“锁住了。”
灯里的声音疲惫不堪
“你终究需要付出代价......“
路舟发现掌心锁孔无法愈合。
透过这个硬币大的伤口，能看见里面转动的齿轮
那是微型化的青铜门锁，正在缓慢自我修复。
“你成了活的锁眼。”
灯焰熄灭
“下次开门时......”
黑暗吞没了后半句。
路舟握紧拳头，锁孔里渗出黑血。
他抬头四顾，发现自己站在星陨城的废墟上，远处苏瑶的灵竿正发出微光。
城墙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