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团长？”
楚云飞冷笑一声，
“高占魁那个大烟鬼，也配称团长？去年忻口会战，他的保安团跑得比难民还快！给老子滚，别逼老子动手。”
说着，手已经摸向腰间的勃朗宁。
联络官仓皇退去，方立功反手扣上门闩，从文件柜底层抽出一张泛黄的《晋西南驻防纪要》：
“这是阎长官的制衡之术。新编23团虽属杂牌，但高占魁娶了王靖国的小姨子……”
他指尖划过防区图上的红色标记，
“上个月独三旅被吃掉两个营的编制，看来是要向我们下手了。”
楚云飞一拳砸在地图上，缠着绷带的手立即又红了一片：
“大孤镇卡着汾河渡口，来个草包，等于自断臂膀！”
又用拳头指着平安县城的位置，
“何况鬼子第九旅团残部，就在……”
“团座！”
方立功握住楚云飞的手臂，
“新编23团不足为虑，以我百战之师，仅需一个连就能将其击溃，但这是上峰命令，不如……把他们放在这里。”
楚云飞眼睛一眯，将拳头指向万家镇。
方立功叹口气，
“万家镇里虽然没有了鬼子伪军，但23团必然不敢进驻。不如，把他放到这里。”
手指指向的却是陈家沟。
“也行，看独立纵队怎么收拾他。”
这陈家沟，正在大孤镇东南，与独立纵队防区相邻。
“我去和高占魁说，先让他去万家镇，如果他不同意，再说去陈家沟。”
太原。
第一军司令部。
竹机关特别会议室?。
山本一木推开印有“绝密”字样的杉木门时，竹机关长?影佐祯昭大佐?正用放大镜审视一张泛黄的《中央日报》——
头版赫然是记者苏雪在独立团驻地的采访照片。
“山本君，你迟到了三分钟。”
影佐头也不抬，
墙角传来几声嗤笑——
几名年轻参谋正在传阅“山本特战队覆灭”的绝密情报。
“听说某些人的‘斩首行动’变成了‘断头行动’？”
“毕竟能活着回来就是武士道的胜利啊……”
山本攥紧军刀绶带，径直走向沙盘：
“影佐阁下，用西南社记者当‘毒苹果’根本是儿戏！晋绥军的军官，见到西南系的人连水都不会给一口！”
影佐甩出一叠档案：
“看看这个女人的履历——哈佛大学新闻系毕业，父亲是上海租界法官，她的多篇报道，都获得了松井将军的认可。”
山本冷笑：
“但李云龙会相信一个西南社的记者？上次益子挺进队冒充八路军被全歼的教训还不够？”
影佐突然暴怒：
“所以你的方案是什么？再带一队特种兵去送死吗！”
会议室瞬间寂静，只有电讯机发出刺耳的滴答声。
山本的手按在沙盘边缘，他的胸脯上下起伏，傲慢的他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
一分钟的时间，他做了多次深呼吸，终于将情绪压下，大脑也开始正常的思考：
“我们可以制造一起‘意外’——”
电灯忽明忽暗的会议室里，影佐的金丝眼镜闪过寒光。
“山本君，请详细说。”
“西南方向和山西都在宣传大捷，作为记者，此时采访一线官兵，也属正常。让她去采访楚云飞，但是路上要被挺进队追杀到独立团防区。”
影佐拿起放大镜，似乎在确定女记者的路线：
“然后让这个女记者‘碰巧’救下被伏击的八路军伤员？”
“不，让独立团救她。”
影佐沉默一会，
“山本君，事情有进展，我会通知你……”
这明显是逐客令，但是山本一木还是压下怒火，转身离开。
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苏雪出发前往大孤镇时，楚云飞部正在迎接长官部的大员。
青天白日旗与晋绥军狼头旗交叉悬挂，被硝烟熏黑的礼堂里飘着新鲜桐油味。
西南军委会督察专员陈孝儒少将掸了掸黄尼军装上的尘土，二战区督察主任傅宜生少将面露微笑。
“奉军事委员会令——”
陈孝儒展开卷轴时，鎏金袖扣反射出金光，
“三五八团团长楚云飞，于大孤镇反围剿作战中歼敌万余，特颁四等云麾勋章，晋陆军少将衔，任新编第七旅旅长！”
一众军官起立鼓掌，参会除了三五八团营以上军官，还有缠着绷带的三六六团团长赵镇岳，一边脸有些肿的新编23团团长高占魁，还有没有受伤的三五七团团长徐铁山。
“新编第七旅防区包括黑石堡、白羊滩两镇。”
傅宜生待掌声停下后，用平淡的声音念道。
没有人说话。
这两个镇，都被鬼子占领了，后来独立纵队把鬼子赶走，现在都在独立纵队手里。
大家都揣着明白当糊涂，楚云飞也罕见地没有说话。
“请楚旅长签收整编令。”
陈孝儒递来了金尖钢笔，楚云飞却看到上面“新编第七旅须于七日内清除防区内所有非法武装”的字样。
夕阳的余晖透过团部的木格窗，斜斜地洒在桌面的整编令上。
楚云飞背对着地图，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支金尖钢笔，笔尖在光线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方立功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茶香在凝滞的空气中缓缓散开。
他瞥见桌上那份盖着战区司令部大印的公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旅座，上峰这次给的，可是烫手山芋啊。”
方立功低声说道，将茶盏轻轻放在楚云飞手边。
楚云飞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缓缓抽出钢笔，笔身在指间转动，映出他冷峻的侧脸。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克制：
“立功兄，你说这支笔，是用来写捷报的，还是写悼文的？”
方立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公文上那行字格外刺眼
——?“新编第七旅须于七日内清除防区内所有非法武装”?。
黑石堡、白羊滩，这两个地名在晋西北的军事地图上并不起眼，但此刻却成了烫手的炭火。
它们原本被鬼子占领，后来被独立纵队夺回，如今却要楚云飞亲自去“收复”。
方立功翻开兵力册，纸张沙沙作响。
“三六六团只剩绷带兵，三五七团缺编九成，新23团那群保安队，连枪栓都拉不利索……”
他苦笑一声，
“满打满算，能战的还是我原三五八团的两个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