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团长!战场基本肃清!未发现成建制抵抗!”
一名参谋带着硝烟味冲来汇报。
“继续搜!掘地三尺也要给老子翻出来!”
张大彪浓眉紧锁,锐利的目光扫过狼藉的机场,
“妈的,这人数……和情报对不上!少了个伪军排!”
很快,搜索部队在机场边缘一处毫不起眼、仿佛被遗忘的地下仓库前停下。
厚重的铁门被蛮力撬开,一股浑浊的汗臭和恐惧气息扑面而出!
里面,赫然挤着几十名被反绑双手、嘴里塞着破布的伪军士兵!
他们眼神空洞,充满惊惶与死里逃生的茫然。
“怎么回事?!”
闻讯赶来的张大彪看着这诡异一幕,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带队的连长声音带着寒意:
“报告团长!鬼子干的!看痕迹,战斗打响前就把他们关起来了!门外还有个被打爆了头的伪军军官,像是想反抗被处决了!”
张大彪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爆射出恍然大悟的精光:
“他娘的!原来在这等着呢!江呆子!你他娘的真是活诸葛!”
他瞬间想起了总攻前,江岳力排众议,坚持用大喇叭对着机场日夜狂轰滥炸的喊话!
那些“只惩首恶,胁从不问”、“伪军兄弟调转枪口,立功赎罪”的话语,当时他还觉得是对牛弹琴,纯属浪费唾沫星子!
现在真相大白!
柴崎这条老狗,显然是听到了!
听进去了!
更听出了杀机!
他深知这些伪军就是埋在身边的火药桶!
极度恐惧他们在八路军喊话的煽动下,关键时刻反戈一击,成为插向他心脏的毒刃!
所以,这老鬼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在总攻的号角吹响前,就抢先下手!
缴械!
关押!
甚至处决了不放心的军官!
彻底掐灭了所有可能的火星!
把后路堵得死死的!
张大彪对着江岳,竖起的大拇指几乎要戳破天,脸上写满了五体投地的敬佩:
“神了!真是神了!隔着炮火硝烟,连鬼子怕伪军反水、会提前下黑手灭口都算得死死的!这仗打的,光有膀子力气顶个屁用!还得是你这脑子!”
江岳却面无得意之色。他走到仓库门口,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挺拔。
目光如刀,缓缓扫过那一张张惊恐、羞愧、麻木的脸庞,声音沉稳,却带着千钧之力,穿透浑浊的空气:
“各位兄弟,都看清楚了吗?!这就是给小鬼子当狗的下场!用你们时,是挡枪的炮灰!嫌碍事时,是锁起来的累赘!甚至是随手就能捏死的臭虫!”
他猛地指向外面横七竖八的鬼子尸体和燃烧的废墟:
“你们也是爹生娘养的中国人!家里也有老小等着!睁开眼看看!谁才是喝咱们血、吃咱们肉的豺狼?!谁才配得上你们手里的枪?!”
他一挥手,命令斩钉截铁:
“松绑!登记造册!想回家的,发路费!想留下的,既往不咎,整训入伍!”
“我们八路军,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话算话!只杀鬼子!给迷途知返的兄弟……留条活路!”
这番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伪军的心上!
看着外面鬼子的惨状,再想想自己刚才被像垃圾一样锁在黑暗中等死,许多人眼神剧烈波动,羞愧、后怕、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前路未知的茫然交织在一起。
江岳的攻心之策,在这一刻,结结实实地砸出了回响!
处理完伪军,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这片被血与火蹂躏过的机场焦土,最终定格在那辆仍在熊熊燃烧、扭曲变形的坦克残骸上。
战士舍身扑向钢铁巨兽的决绝身影……柴崎困兽犹斗的疯狂眼神……伪军被锁在黑暗中等死的绝望……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翻腾不息。
就在江岳的话语余音尚在仓库浑浊空气中震颤之际——
“呜——嗡——嗡——!”
那熟悉的、如同死亡低音号角般的沉重轰鸣,由远及近,再次撕裂了刚刚稍显平静的天空!
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了每个人的心脏!
三架涂着刺目猩红日丸的九七式重爆击机,在刺眼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寒光!
如同三只刚刚在别处饱餐鲜血、此刻归巢休憩的钢铁秃鹫,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再次盘旋在机场上空!
江岳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穿透稀薄的云层,死死锁定了那三个致命的黑点!
没有丝毫迟疑!
他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弹道计算机,根据敌机离去的方向、速度以及此刻返回的时间点,疯狂地进行着推演!数据流在他意识中汹涌奔腾!
“高度……约3500米!速度……保持巡航……”
默念的参数与他脑海中深刻的二战鬼子轰炸机性能档案瞬间匹配!
“从大同方向返回……轨迹平稳,无俯冲意图……有效滞空攻击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左右!”
柱子同样听到了这催命的轰鸣!
他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雄狮,嘶吼着指挥炮组成员,以最快的速度将沉重的八八炮重新推入预设的防空阵位!
炮口如同指向苍穹的审判之矛,高高昂起!
冰冷的金属追随着空中那三个高速移动的死神黑点!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紧绷的脸颊滚落,砸在滚烫的炮身上,瞬间蒸腾!他全神贯注,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极致!
高度差!
提前量!
风速!
每一个微小的参数都在他脑中疯狂计算、校准!
然而,残酷的现实如同冰冷的枷锁!
只有一门炮!
目标却是三架在3500米以上高空、保持着巡航速度的死神!
这难度,远超猎杀地面笨拙的钢铁乌龟!
柱子的手指死死扣在方向轮盘上,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
几次!他感觉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虚幻的射击窗口!
但高空弹道那巨大的、不可捉摸的偏差,如同深渊横亘在眼前!
最终,他钢牙几乎咬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充满不甘与屈辱的低吼,艰难地……松开了扳机!
“江队……高度太高……一门炮……把握……太小了!”
柱子嘶哑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充满了挫败与滔天的憋屈!
“柱子!听命令!保存炮位!”
江岳的声音冷冽如冰,强行压下胸中翻腾的、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恨意岩浆!
展现出超越这个时代的、近乎冷酷的战略定力!
他比谁都清楚!
这门宝贵的防空炮,这个身经百战的炮组,是刺向敌人装甲心脏的尖刀!
绝不能为了渺茫的空中目标,在这种低命中率的豪赌中暴露、折损!
战争是冰冷残酷的算术!
他必须做出最理性的抉择,哪怕这抉择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死死盯着那三架敌机,看着它们带着沉闷的死亡嗡鸣,朝着北平方向……扬长而去!
最终化作天边三个微不可查的黑点,消失在蔚蓝的天际线尽头。
耻辱!
一股灼热的岩浆在江岳胸腔内奔腾咆哮!
终有一天!
老子要让这片天空,成为你们这些铁鸟的……葬身之地!
“段鹏!段鹏!听到回话!”
江岳压下翻江倒海的怒火,一把抄起电台送话器,声音斩钉截铁!
“段鹏收到!大队长请指示!”
步话机里传来段鹏那标志性的、干练利落的声音,仿佛一柄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刃!
“目标——大同城!立刻起飞!执行高空侦察!任务,摸清敌情!为总攻……铺路!”
“段鹏明白!目标大同城!高空侦察!猎鹰……即刻升空!”
段鹏的回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江岳的目光从天际收回,重新落回这片焦灼的大地。
段鹏的“猎鹰”即将刺破苍穹,飞向那座正被战火炙烤的大同城。
在那片被硝烟笼罩的天空下,他这只孤悬的“眼睛”,又能带回怎样足以左右战局、甚至决定生死的……致命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