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干得漂亮!和尚!”
二团长猛地一拍大腿,吼了出来,脸上的血痂都随着他的激动在抖动。
“他娘的!过瘾!真他娘的过瘾!这回看小鬼子还嚣张!”
五团长也激动地挥了一下没受伤的胳膊,扯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还在笑。
“哈哈哈!黑岩义隆!让你狗日的追着老子们打!让你狂!脑袋没了吧!”
一个脾气火爆的营长直接蹦了起来,指着桌子大笑。
指挥部里顿时炸开了锅,欢呼声、叫好声、拍桌子捶板凳的声音响成一片。
刚才战役总结时的那种战略层面的振奋,此刻被这具体而极度刺激的战果,点燃成了最原始、最热烈的狂欢。
孔捷看着激动得近乎失态的部下们,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染血的将官服和指挥刀,最后目光落在依旧站得笔直、脸上没什么得意之色、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寻常任务的魏和尚身上。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猛地,他也跟着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洪亮,带着无比的畅快和一丝后知后觉的震撼:
“哈哈哈!好!好你个魏和尚!真他娘的是员福将!猛将!”
他绕过桌子,这次是结结实实地捶了魏和尚肩膀一拳,比刚才总结时捶得还要重:
“一刀就结果了?说得轻巧!你小子……这回立了大功了!天大的功劳!”
孔捷脸上也洋溢着畅快的笑容,用力拍打着和尚结实的后背。
就在这一片沸腾中,江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带着他惯有的冷静:
“和尚,你们得手后撤离时,鬼子残部大概在什么位置?有多少人马?”
众人都停下了说笑,目光转向江岳,又看向魏和尚。
是啊,光顾着高兴砍了鬼子大将的脑袋,剩下的鬼子兵跑哪儿去了?
魏和尚闻言,脸上的随意收敛了些。
他转身走到那张被孔捷拍过、被茶水洇湿一角的作战地图前,粗壮的手指在上面仔细搜寻着。
他回忆着昨晚夜袭和撤离的路线,那片有着稀疏树林和缓坡的地形。
“这儿,”
他的手指最终落在地图上的一处矮坡,
“就在这一带。我们干掉黑岩后,按计划路线撤出来,剩下的鬼子,不会超过两百头。”
江岳凑近地图,盯着魏和尚手指的位置,眉头微蹙。
他沉吟片刻,抬头对孔捷道:
“副司令,鬼子被斩首,正是全歼的好机会。”
孔捷此刻也从狂喜中冷静下来,闻言立刻点头:
“对!不能让他们缓过气!江老弟,你有什么想法?”
“让空军去看看。”
江岳言简意赅,
“侦察一下残敌的具体位置和动向。”
他不再耽搁,直接走向指挥部角落那部与后方机场联系的野战电台。
他抄起送话器,调整频道,声音平稳而清晰:
“鹰巢,鹰巢,这里是集宁前指,江岳。”
“鹰巢收到,大队长请讲。”
“命令:即刻起飞两架‘三头怪’,侦察坐标区域……”他报出了魏和尚刚才在地图上指出的那片丘陵林地的大致范围,
“重点搜索有无鬼子集结或有序行军迹象。发现目标,立即报告,酌情进行扫射,驱散溃兵。”
“鹰巢明白!立即执行侦察任务!”
命令下达,指挥部里暂时安静下来。
时间在等待中一点点过去。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电台里再次传来电流的杂音,接着是飞行员略带失真的汇报声:
“集宁前指,这里是三头怪一号。已对指定区域进行低空仔细搜索。重复,已进行仔细搜索。”
“发现零星倒毙人马尸体,确认是鬼子遗留。发现多处废弃露营痕迹和篝火余烬,部分区域有混乱脚印和马蹄印向北方及东北方向蔓延。”
“但是,未发现任何成建制鬼子部队。重复,未发现有效目标。”
飞行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遗憾:
“根据地面痕迹判断,敌军残部应已分散,向北方草原深处远遁。目前搜索范围内,已无危胁。”
电台里的声音停止了。
江岳放下送话器,转过身,面对着一屋子期待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跑了。”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失望,
“应该是连夜就炸了营,顾不上收尸,也顾不上方向,只顾着逃命,跑远了。”
孔捷咂摸了一下嘴,带着点未尽全功的遗憾,但更多的是大局已定的轻松:
“他娘的,跑得倒快!算了,黑岩这老小子脑袋留下了,他的旅团也打残了,剩下些吓破胆的溃兵,掀不起大浪了!”
他大手一挥:
“通知各部,加强外围警戒即可,重点转向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清点战果!”
虽然没能追上全歼残敌,但黑岩义隆的被斩和骑兵旅团的覆灭,已经为这场集宁保卫战,画上了一个足够辉煌的句号。
指挥部里的气氛,在短暂的遗憾后,重新被巨大的胜利喜悦所充满。
大同,独立师前线指挥部。
这里的气氛,和集宁那边的欢腾截然不同,像是暴雨前憋闷的雷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屋里烟雾缭绕,呛得人眼睛发酸。
独立师师长,也就是原三八六旅旅长,背着手站在巨大的晋北、绥远区域地图前,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他身后,李云龙、丁伟、宋司令三位纵队司令,或坐或站,脸色都凝重得很。
江岳风尘仆仆地从集宁赶回来,刚进指挥部,就被这凝重的空气裹住了。
“都到齐了?坐。”
师长转过身,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分量。
他目光扫过几人,最后在江岳身上停留了一瞬,示意他找地方坐下。
“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棘手。”
师长开门见山,拿起桌上一份汇总的情报摘要,抖了抖,纸张发出哗啦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集宁这一仗,咱们打掉了黑岩骑兵旅团,是场大胜,打出了咱们的威风,也打疼了小鬼子。”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下沉:
“可鬼子不是泥捏的!他们反应很快,报复来得更狠!”
他的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沿着平绥铁路一线划过,最终落在张家口以东、以北的广阔区域。
“多方情报,包括总部转来的,地方游击队送来的,还有咱们自己电台监听到的蛛丝马迹,全都指向一点——”
师长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
“关东军,至少两个,甚至可能是三个齐装满员的甲种师团,已经离开东北,正在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