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余扬！等、等等！”
破碎的、带着剧烈喘息和惊惶的声音，终于冲破了被禁锢的喉咙，在两人紧贴的唇齿间艰难地挤出。
推拒的力量和惊惶的声音，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余扬被欲望燃烧得滚烫的神经。他身体猛地一僵，所有攻城掠地的动作骤然停止。被浓重情欲染得幽深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被强行打断的错愕和一丝狼狈的痛楚。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环抱的手臂，身体如同绷紧后突然断裂的弓弦，带着一种失重的仓惶，猛地向后撤开身体，那瞬间爆发的力道带得椅子腿在冰冷的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锐响，拉开了两人之间灼热的距离。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剧烈而混乱的喘息声，在死寂的空气中沉重地交织、碰撞。消毒水那冰冷刺鼻的气味，混合着纱布下缓慢渗出的、铁锈般的血腥气，以及药膏苦涩的余韵，构成一种绝望而压抑的背景。
可在这片沉滞的底色之上，却又顽固地蒸腾着另一种气息——一种刚刚被粗暴点燃、火星尚未完全熄灭的、滚烫而粘稠的暧昧。
白小北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带来阵阵钝痛。
他抬手用手背用力地、近乎粗鲁地擦过自己滚烫发麻的嘴唇，仿佛要擦掉那上面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烙印和温度。
白小北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微微颤抖、肿胀，带着一种陌生的麻痒感，还有一丝…被对方生涩啃咬带来的、细微的刺痛。
如余扬所愿，那两瓣苍白的嘴唇染上了浅粉的水渍，脸颊更是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就是不敢再看近在咫尺的余扬。
余扬同样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他靠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只手无意识地撑住自己的额头，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也挡住了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懊恼、窘迫、一丝被打断的烦躁，以及更深沉的、如同熔岩般尚未冷却的渴望。
指缝间露出的耳根，一片赤红，如同燃烧的晚霞。
他狼狈地别开脸，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根本不敢去看白小北此刻的神情，“抱歉，我…我没有控制住”，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撕扯出来的，裹着粗粝的砂砾和滚烫的懊恼。
那双刚刚还蒙着水汽、映着自己倒影的眼睛，此刻该是惊惶？还是厌恶？他恨不得给自己一拳！他是禽兽吗？
白小北浑身缠满渗血的绷带，虚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他居然在这种时候……居然还下得去嘴！那生涩又鲁莽的啃噬，一定弄疼他了！干裂的唇瓣上细小的血口，会不会被自己蹭得更深？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嘴唇上残留着对方微凉柔软的触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白小北的、混合着药味的独特气息，这感觉非但没有平息他体内的躁动，反而像火上浇油，烧得他更加无地自容。
白小北急促起伏的胸膛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和手臂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抽痛。
他用力闭了闭眼，浓密的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惊惶和混乱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脆弱的清明。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明显的颤抖，然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如同穿越浓雾的微弱光束，重新投向那个用手死死捂着脸、肩膀依旧紧绷得如同岩石的男人。
“余扬，”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绷紧的鼓面上，虚弱且小心翼翼的试探，每一个音节都像在刀尖上滚过，打破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我…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泄露了那强装的镇定之下汹涌的不安。
余扬捂着脸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像是被这轻柔的问句刺到，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以一种近乎逃避的姿态，又往后缩了缩。高大的身躯蜷在并不宽裕的椅子里，显得有些笨拙和可怜。
在这种情况下，白小北要问的一定不会是什么他想要听到的话，会不会问他北城的事，会不会问他为什么要抽血，会不会问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
他依旧没有放下手，声音沉闷地从指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沙哑：“……你说。”
白小北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身下粗糙的白色床单，将那平整的布料攥出凌乱的褶皱，他看着余扬鸵鸟般埋首的姿态，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酸又胀。那个盘旋在心头、几乎要将他逼疯的问题，终于冲破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清晰地吐了出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了。
余扬捂着脸的手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一颤，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僵硬，放了下来。
他抬起头，那张棱角分明、总是带着冷硬线条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纯粹的愕然和茫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懊恼、情欲、自我厌弃瞬间被一种巨大的困惑所取代。
他直勾勾地盯着白小北，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又像是无法理解这简单问句背后蕴含的意义。
他万万没想到，白小北如此急切地、甚至带着惊恐推开他，打断那几乎要失控的亲密，仅仅只是为了……问这个？
他难道没有说清楚吗？
哦……好像……是真的没有。
那些汹涌的心意，那些刻入骨髓的占有欲，那些在生死边缘被淬炼得无比清晰的依恋，他以为早已通过无数次的守护、每一次触碰时无法掩饰的颤抖、还有冲动又生涩的吻，传递得明明白白。
原来，在这个人心里，这一切还是模糊不清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