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羽一把抓住宗秋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暴躁和急切:“还管什么狗屁计划,跟老子走!”
他的本能告诉他,留在这里就是等死,必须立刻脱离这群混乱的中心。
宗秋却异常冷静,他迅速扫视了一眼混乱的现场,目光在那对之前被宗羽救下的年轻男女身上停留了一瞬,他们正被人群冲得东倒西歪,女孩脸上满是泪水,男孩则徒劳地试图护住她。
“哥,等一下。”宗秋试图挣脱,语气带着一种让宗羽火大的坚持。
“等个屁!”宗羽低吼,眼睛因为愤怒和恐惧布满了血丝,“再等下去我们都得喂了那些怪物,他们死活关我们屁事”,他用力拉扯宗秋,只想带着这个不省心的弟弟立刻逃离。
“哥,我必须让他们安全撤退,我必须这么做!”,宗秋异常的坚持。
宗秋一股子气压在胸膛里,他甩开弟弟的手,“去吧滚吧,我在这里等你十分钟!”
这十分钟,无比的漫长。
突然会议室的门轰然被撞响,宗秋冲了进来,“哥,大部队撤离了,剩下的人员也在往外撤,那些活死人已经进来了,我们从后面走!”
宗羽刚准备回答,会议室外传来撞击的重响,不是敲击,是沉重的、一下又一下的肉体撞击声,伴随着玻璃碎裂和更加清晰的、近在咫尺的嗜血嘶吼,门板在剧烈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摧毁。
“走!”
宗秋猛地将宗羽拽向会议室另一侧通往内部走廊的备用出口。几名断后特警和负责人也纷纷跟上,试图开辟一条生路。
宗羽紧紧攥着宗秋的手,另一只手握着染血的长矛,如同破冰船般在混乱的人流中强行向前开路。他不管不顾,用肩膀撞开挡路的人,对身后的哭喊充耳不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带宗秋活下去。
“哥!小心右边!”宗秋突然出声提醒。
宗羽下意识侧身,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半边脸颊都被啃掉的感染者从一间打开的客房里扑出,擦着他的身体过去,扑倒了他身后的一个中年人,顿时鲜血飞溅。
宗羽看都没看一眼,拉着宗秋继续往前冲。他们的目标是走廊尽头的员工通道,那里应该可以通往地下车库或者后巷。
然而,越靠近尽头,阻力越大。恐慌的人群堵塞了通道,互相踩踏,哭喊震天。更糟糕的是,从两侧的房间里,以及他们来的方向,开始有感染者冲破阻碍,加入了这场血腥的盛宴。
“砰!砰!”
跟在后面的特警开始开枪射击,但有限的子弹在潮水般涌来的怪物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混乱中,宗羽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猛地抓住,他低头一看,是一个趴在地上、肠子都流出来的感染者,正张开污秽的嘴试图咬他的腿。
“滚开!”宗羽怒吼,抬脚狠狠跺下,头骨碎裂的触感顺着脚底传来,但那手依旧死死抓着。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的尖叫:“放开他!”
只见那个之前被他救下、二十岁出头的女孩,不知从哪里捡起一个沉重的装饰花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了那个感染者的脑袋上。
——啪嚓!
花瓶粉碎。
感染者的脑袋歪向一边,手终于松开了。
女孩吓得浑身发抖,花瓶碎片割伤了她的手,鲜血直流,但她却看着宗羽,颤声问:“警、警察叔叔,你没事吧?”
宗羽愣住了。他看着女孩苍白惊恐却带着一丝关切的脸,看着她流血的手,再看看地上那个被砸烂了半个脑袋的感染者……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他一下。
他习惯了挡在宗秋前面,习惯了独善其身,习惯了漠视他人的生死,这还是第一次,被这样一个他视为累赘、随时可以抛弃的“外人”所救。
“……没事”,他生硬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干涩。他不再看她,猛地拉起宗秋,继续向前冲,但心底那层坚硬冰冷的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你怎么还不走?”
女孩一脸苦涩,“弟弟不见了,弟弟不走我不走!”
宗羽倒是能理解她,抓着她的后衣领子躲过一个活死人的攻击,“跟紧了,先出去再说。”
终于,他们撞开了员工通道的门,冲进了酒店后方一条堆满垃圾桶、狭窄阴暗的小巷。新鲜而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暂时驱散了身后的血腥和绝望。
跟着他们冲出来的,只有女孩和两名伤痕累累的特警,其他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小巷并不安全,两头都传来了零星的嘶吼声。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走这边”,一名特警指着相对安静的一侧,“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绕出这片区域。”
一行人不敢停留,沿着小巷狂奔。宗羽始终将宗秋护在靠墙的内侧,自己则警惕地注视着前方和后方。
跑出一段距离,暂时甩开了追兵,在一个相对隐蔽的拐角,众人不得不停下来稍作喘息。两名特警负责警戒,宗羽靠着冰冷的墙壁,胸口剧烈起伏,他看向身旁呼吸依旧平稳、只是脸色更显苍白的宗秋,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刚才……为什么帮他们,那些人,值得你冒险吗?”
他无法理解,在这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宗秋为什么还会对陌生人的生死流露出在意。
宗秋抬起眼,夜色中,他的眸子显得格外幽深。他沉默了几秒,就在宗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宗羽心上:“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躲在垃圾堆里,又冷又饿,快要死掉的时候吗?”
宗羽身体猛地一僵。那是他最深、最不愿回忆的过去。
他们像野狗一样在底层挣扎,为了半块发霉的面包能和比自己大几岁的孩子拼命,甚至差点被打死。
宗秋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力量:“那时候,没有人看我们一眼。我们像蟑螂一样,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哥惊魂未定的女孩,扫过那两名伤痕累累却依旧坚守职责的特警,“……所以我知道,在最绝望的时候,有人能拉你一把,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