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凌云志，我这次来是跟你告别的。”
他愣了一下，“去哪儿？”
“我得去找我妈妈了，”我平静道，“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你自己多保重。”
说完，我便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凌云志忽然叫住了我。
我回头，“怎么了？”
他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没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丫头，你过来，我再给你算一次。”
我眯起双眸，“我可没钱给你付医药费！”
凌云志被我的反应噎了一下，“我这是在出任务的时候住的院，算工伤，直接走单位医保，不要你的钱！”
我这才放下心来，狐疑地凑了过去，“那你算吧。”
凌云志闭上眼，将食指点在了我的眉心处。
我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舒服。
片刻，凌云志收回了手，沉声道，“我刚才用预见术窥视了下你接下来你要去的地方，那里有很大一片水域，很深。正应了我上次给你算的卦，坎卦主水。”
“云南这么多有水的地方，会是哪里呢？”我犯了难。
洱海、滇池、泸沽湖……哪个都挺大挺深的，我也不能见湖就往里跳吧？
苏栖野薄唇轻启，散漫开腔，“你还没发现么？从我们来到云南，你走的每一步都是围绕着哀牢国打转。”
他的话提醒了我，按照古时候的地理位置来看，刚好能对上的只有抚仙湖。
我看向病床上的凌云志，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用吸管喝水。
我知道凌云志是看在我父母与他曾有故交的份上才用了预见术，我由衷说道，“凌云志，多谢你了。”
凌云志有气无力地说道，“切记我跟你说的，此行凶险万分，你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了。”我郑重地点了点头，“你多保重，后会有期。”
苏栖野慢悠悠地起身，经过凌云志病床时，他脚步微顿，侧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
“多吃点蘑菇，少吃点饭！”
凌云志的脸都绿了。
我出了医院大门，看到一辆房车停在不远处，苏蛰翘着毛茸茸的二郎腿在驾驶室睡觉。
我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苏栖野拽着我后颈的衣领道，“哪儿去？”
“我不坐你们狐族的车！”我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坐别人的车要钱，坐你们狐族的车要命！”
苏栖野语调里尽是无奈的宠溺。“上次只是意外，这次你坐副驾，你亲自看着他开，他不敢听歌。”
他松开手，转而捏住我的手腕，不准我再跑。
我刚想开口拒绝，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驾驶座上的苏蛰。
那小子不知何时探出了头，狐狸耳朵耷拉着，俊秀的小脸上表情委屈巴巴。
毕竟还是只没成年的小狐妖，我要是再拒绝的话，太伤他的自尊心了。
“……行吧。”我认命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第一件事就是把安全带扣好，双手死死抓住车门上方的扶手。
苏栖野的轮廓在阳光下变得有些透明，他的魂体在外面撑不了太久，我就让他先回佛牌里休息了。
驾驶座上的苏蛰见我坐稳，立刻挺直了腰板，耷拉的耳朵也重新竖了起来，精神抖擞。
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弹跳地起步。
不过接下来的山路他开得还算稳当，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你是你们狐族里最小的嘛？”我侧头打量着他。
苏蛰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路况，明明顶着一张小正太的脸，嗓音却沧桑得像大叔，“不是的，我还有几个弟弟，它们都留在有苏。”
“那你为什么要出来啊？”我有些好奇。
苏蛰扬了扬下巴，有些傲娇道，“七爷是我们的老大，我喜欢跟着他混。”
“他能教会你什么？”我疑惑道。
因为我目前还没发现苏栖野除了美貌有什么一技之长，跟着他混，那不是纯纯带歪小孩子么！
苏蛰潇洒地说，“七爷教会我们八字真言，出门在外，不服就干！”
我：“……”
很好，这很苏栖野。
-
车子一路颠簸，我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竟也慢慢习惯了。
不知迷迷糊糊睡了多久，再睁眼时，车窗外已是墨色四合。
一轮弯月挂在天边，冷清的月光洒在广阔无垠的湖面上，泛着粼粼的碎银。
车子停在了一个临湖的小村子边。
苏蛰熄了火，扭头看我，“到了。”
我推开车门下去，一股夹杂着水汽的冷风扑面而来，不由打个哆嗦。
我找了家亮着灯的临湖民宿，让老板为我办理了入住。
放下行李后，我出门去觅食。
夜里的村子小路弯弯绕绕，我往村口唯一那家亮着灯的小餐馆走去。
刚走到门口，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奶奶，佝偻着身体，正在跟一只大狼狗抢食盆里的肉。
狗的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呲牙护着自己碗里的食物。
老奶奶却像听不见似的，继续抢夺它的食盆。
餐馆的门帘被掀开，店老板冲了出来，对那老奶奶怒道，“你个老不死的，又来偷东西！”
他光说不够，竟还上手推了那老奶奶一把。
老奶奶瘦得只有一把骨头，被他这么一推，踉跄着摔倒在地。
店老板仍不解气，抄起门口的扫帚就要往她身上打，“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别打！”我皱眉，上前抓住了老板手里的扫帚。
店老板瞪了我一眼，“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少管闲事！”
我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老人，心里难免不是滋味，“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不就是想吃口肉吗？你至于这样吗？”
“我至于？”店老板气笑了，“你问问这村里的人，谁敢管她的闲事！你赶紧给我滚开，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打！”
我从口袋里摸出五十块钱，递给他，“我买，行了吧？再给我来五个肉包子。”
店老板瞥了我一眼，骂骂咧咧地收了钱，转身进了店里，“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少顷，他提着一袋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出来，没好气地扔给我。
我弯下腰，把那袋包子递给老奶奶，“奶奶，起来吧，这个给你吃。”
老奶奶缓缓抬起头，那是一张布满沟壑的脸，瞳孔深处竟然是血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