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却笑着接口：“政委啊，咱们也不能光看伤亡。人家晋绥军227团好歹顶住了从长治、晋城杀来的鬼子，为咱们在太岳以南站稳脚跟争取了时间，功劳不小。再说了，其他晋绥军部队，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被打残？真当他们是木头桩子？”
李云龙冷哼一声：“就晋绥军那德行，还真不好说。”
王风耸肩笑道：“那就怪不得咱们了。想占便宜还不敢冒风险，天下哪有这么舒坦的事？”
两人不再言语，目光交汇间，皆有一丝惋惜。
赵刚心中默念：包嵩这名字，日后怕是要记进阵亡名册了。
这位227团的团长，最倒霉的不是遇上强敌，而是偏偏和“三愣子”王风做了邻。
……
王风对襄汾局势的判断，分毫不差。
起初，襄汾城里驻着两个日军中队，外加一支伪军大队。
可自从洪洞失守，古县、安泽、浮山、翼城、沁水接连沦陷后，日军高层才猛然醒悟——伪军并未通共，之前的传言全是八路军布下的迷局，目的就是挑拨日伪关系。
第一军司令官筱冢义男震怒之余，亲自致电临汾与襄汾，一边安抚伪军头目，一边严令日军指挥官不得妄动猜忌，必须给予“皇协军”戴罪立功的机会。
于是，便有了伪军主动出城，与王风派去的先头部队交火的一幕。
误会既消，日伪之间重归“信任”。
而筱冢义男随即下达新令：除留少量部队守襄汾外，其余日伪军全部撤往临汾。
他看得清楚——王风与李云龙来势汹汹，若兵力分散两城，只会被逐个击破。
集中固守临汾，才是上策。
他要等南北东三路援军赶到，再内外合击，将八路主力围歼于城下。
命令既出，日军各部加速推进，临汾城外，杀机渐起。
八路军的战斗作风向来坚韧不拔，南北方由771团、772团、新一团与新二团四支部队牢牢扼守，同时切断了通往临汾县的铁路交通。
日军若想从南北方向增援临汾，必将面临重重阻碍，稍有不慎，还可能被一心歼敌、无暇顾及侧翼的八路军主力迎头痛击。
唯有东面，来自长治和晋城的几支援军尚存一线希望，但前提是必须通过沁水县——这是通往临汾最短的路径，绕无可绕。
下午三点整，长治与晋城两路日军兵临沁水东城门外。
三时十五分，进攻正式打响。
数不清的迫击炮弹如雨点般砸向城门，轻重机枪火力交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几乎将整个东门区域封锁在持续不断的子弹风暴中。
城楼在坚守约三十分钟后被炮火夷为平地。
日军此举毫无保留，仿佛要以纯粹的火力将城墙生生炸开。
为了尽快完成筱冢义男下达的紧急命令，日军已不再讲究战术章法，采取的方式竟与李云龙、王风早前攻城时如出一辙——简单、粗暴、直接。
他们并未掌握真实情报，而国民党军出于惧怕报复的心理，刻意隐瞒了守军换防的消息。
因此，日军误以为城中驻守的是战斗力强悍的八路军部队。
正因如此，他们摆出最强攻势，倾尽火力猛扑而来。
谁曾想到，此刻坚守在沁水县城内的，竟是晋绥军第227团——一支素有“双枪团”之称、战力堪忧的杂牌部队。
战斗刚一爆发，防守东门的227团便陷入混乱。
这般密集炮火，他们从未见过。
团长包嵩心中惊疑不定：此前遭遇的小股日军并不难缠，怎料这次敌人如同疯虎一般，战斗力陡然倍增？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眼前的事实无法回避：一个营千余人马在城头布防，短短时间内伤亡已近半数。
这仗还能继续？
包嵩平日虽昏聩，但在生死关头却异常清醒——再守下去，全团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逃走的念头一旦浮现，便如野草般迅速蔓延。
副官左臂中弹，右手死死压住伤口，鲜血仍不断渗出。
他忍痛大喊：“团座，快撤！咱们被八路军坑了，现在是替他们挡子弹！”
包嵩心头一震，脑海中猛然浮现出徐政委那张和善的脸。
那人曾拍着胸脯向他保证，日军主力目标是临汾，南、北、东三面虽有调动，但八路军已布下重兵阻击，227团只需稳守沁水县，便是万无一失。
可眼下城外尘土飞扬，枪声逼近，成建制的日军部队正从东面压境而来。
这支队伍整齐有序，车辆滚滚，丝毫不见激战后的疲态。
若非八路军失守，便是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贪图攻城之功，垂涎县城内的物资补给，竟轻信了那番“稳妥无忧”的话。
如今敌兵临城，四面无援，才知上了当。
“老子再遇见那姓徐的，非崩了他不可！”包嵩咬牙切齿。
副官低声问：“团座，咱们还守吗？”
包嵩眯起眼，沉默片刻。
他能在乱世中拉起一支队伍，靠的不只是运气。
眼前局势虽险，但他清楚，此时弃城而逃，等于自取灭亡。
敌军有车有炮，一旦出城，必被追杀至溃不成军。
“往哪跑？”他冷声道，“出了城门，就是野地，人家机械化推进，咱们两条腿能跑过铁轱辘？再说，咱们拿下沁水的消息早就登了国统区的报纸，阎长官要嘉奖，委员长都点了名。现在掉头就走，像什么话？简直是把顶上的人全推下台。”
副官额头冒汗，“那……咱们死守？”
“没错。”
包嵩站起身，语气决然，“日军打东门，显然是想穿城直扑临汾。咱们成了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挡枪口的命。可就算憋屈，也得挺住。传令下去，北门、南门、西门只留少量人手，其余全部调往东门布防。同时发报给周边所有友军——不管是哪路部队，只要能动，都请来支援。特别要点名八路军，就说227团正在沁水与日寇主力血战，为大局牵制敌人，务必速派援兵。”
副官迟疑：“可上面那些人一向排挤八路军，这电报要是被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