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贤妃助力传密信,坐实陈氏谋反心
申时,日头西斜。
李府的大门比苏浅月想象中要朴素许多,门前两尊石狮子身上,还带着风雨侵蚀的斑驳痕迹。一个兵部主事的府邸,能低调至此,倒也算一份心性。
青禾扶着苏浅月下车,身后跟着两名身形健硕的护卫。他们穿着相府的统一服饰,腰板挺得笔直,眼神锐利,正是张妈特意挑出来的、沈兰芝当年的旧部。
李府的管家早已候在门前,见了苏浅月,那张布满褶子的脸上立刻堆起谦卑的笑,一路躬着身将人往里引。
穿过几道回廊,还未到正厅,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便从里间传了出来。那声音又急又促,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听着便让人心头发紧。
苏浅月脚步未停,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厅内,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男子正焦急地踱步,正是兵部主事李茂。他身旁坐着一位同样愁容满面的妇人,怀里抱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那孩子小脸憋得通红,瘦得脱了相,正蜷在母亲怀里,咳得浑身发颤。
见到苏浅月进来,李茂夫妇像是见到了救星,立刻起身迎了上来。李茂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当着下人的面,眼眶都红了,对着苏浅月便是一个长揖到底。
“苏大小姐,您……您肯来,下官……下官感激不尽!”
“李大人不必多礼。”苏浅月虚扶一把,目光落在那个孩子身上,“先让我看看孩子吧。”
她没有提任何关于朝堂风波的事,仿佛她今日来,真的只是一位心怀善念、前来问诊的大夫。
李夫人连忙将孩子抱到一旁的软榻上。苏浅月走过去,温声对那男孩说:“别怕,让姐姐看看,好不好?”
她的声音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男孩原本惊惧的眼神,竟也慢慢平静下来。苏浅月伸出手,指尖轻轻搭在男孩细弱的手腕上。
系统面板在脑海中悄然浮现。
【目标:李念。年龄:七岁。】
【病症分析中……】
【诊断结果:慢性肺虚,伴有风邪入侵。此症非天生,乃是三年前曾误食过量寒性药物,伤及肺腑根本,后又调理不当所致。】
三年前。苏浅月心中一动,那正是陈家开始拉拢李茂的时候。
她收回手,又仔细看了看孩子的面色和舌苔,心中已然明了。这病症,并非无药可医,只是手法刁钻,寻常大夫难以察觉病根,只会当做普通的风寒来治,自然是越治越差。
“夫人,”苏浅月转向李夫人,“这几年,孩子是不是一到秋冬之交,咳得就尤其厉害?且夜间盗汗,手足冰凉?”
李夫人闻言,像是找到了知音,连连点头,眼泪都下来了:“是啊是啊!苏大小姐您真是神了!京城里有名的大夫我们都请遍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您……您可有法子?”
“病根不在外,在内。”苏浅月取过纸笔,从容地写下一张药方,“此方需文火慢熬,一日三次,先服用七日看看。另外,我再教夫人一套推拿手法,每日睡前替他按压肺俞、定喘几处穴位,可助他宣肺理气。”
她写得仔细,说得更仔细,每一个穴位的位置,推拿的力道,都讲解得清清楚楚。那份专业与镇定,让李茂夫妇悬着的一颗心,渐渐落回了实处。
待苏浅月交代完,李茂屏退了所有下人,厅中只剩下他们三人。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对着苏浅月深深一拜。
“苏大小姐……大恩不言谢。下官知道,您今日肯来,已是给了下官天大的体面。下官……下官有罪,有话要说。”
他终于要亮出自己的底牌了。
苏浅月端起丫鬟刚奉上的茶,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李茂的嘴唇哆嗦了几下,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双手捧着,递到苏浅月面前的茶几上。
“这里面……是下官这三年来,与陈家所有银钱往来的账本,还有……还有他命下官做的几件……几件腌臢事的凭证。”李茂的声音带着一丝解脱,也带着一丝绝望,“包括他们如何让下官在兵部武备采买中动手脚,将一批劣质的弓弩送往雁门关,换下原来的精良武备。”
青禾站在苏浅月身后,听到“劣质弓弩”四个字,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这已经不是贪墨,这是通敌叛国!
“陈敬德答应我,事成之后,便保举我做兵部侍郎,还将他族中的一位侄女许配给我做续弦。”李茂苦笑一声,脸上满是自嘲,“我……我一时鬼迷心窍,便上了他的贼船。直到前几日,城中谣言四起,下官才惊觉,自己早已成了他们的弃子。那个巳蛇……他的人前日夜里来过,警告下官,若敢乱说一个字,我一家老小的性命,便如蝼蚁。”
苏浅月依旧没有碰那个油纸包,只是抬眼看着他:“所以,李大人今日将这些交给浅月,是想让浅月做什么?”
“下官……下官不敢求大小姐保全我的官位,那是我罪有应得。”李茂“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下官只求大小姐能看在犬子无辜的份上,给下官指一条活路!只要能保住我妻儿的性命,下官愿做牛做马,来世再报大小姐的大恩!”
“活路,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选的。”苏浅月终于开口,声音清冷,“李大人,你想活,光有这些还不够。”
李茂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这些东西,只能定陈家的罪,却救不了你的命。”苏浅月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巳蛇要杀你,陈家要你闭嘴,你把这些交给我,他们只会杀你灭口。你真正要做的,不是把证据交给我,而是交给皇上。”
“交给皇上?”李茂面如死灰,“我……我一介罪臣,如何能面见圣上?就算见到了,皇上一怒之下,只怕……”
“所以,你需要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苏浅月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一个让皇上觉得,留着你的命,比杀了你更有用的机会。”
李茂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死死地盯着苏浅月,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自己的未来。
苏浅月却不再多言,只是站起身:“药方我已经留下,该说的话也已经说了。路要怎么走,还请李大人自己定夺。告辞。”
她转身便走,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李茂愣在原地,看着苏浅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脑中反复回响着那句“一个让皇上觉得,留着你的命,比杀了你更有用的机会”。
良久,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眼中迸发出一股求生的光芒。他猛地爬起来,冲到桌前,将那张药方和那个油纸包,视若珍宝般地收进怀里。
……
皇宫,延禧宫。
陈皇后被废之后,这座曾经华丽的宫殿便冷清了下来,连宫道上的落叶都无人清扫,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平添几分萧瑟。
贤妃李氏正带着宫女,在自己的小花园里修剪花枝。自从苏浅月为她调理身体后,她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健康的红晕。
“娘娘,您看那株西府海棠,今年开得格外好。”贴身宫女喜儿笑着说。
贤妃点点头,刚要说话,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眼生的小太监,正鬼鬼祟祟地从延禧宫的侧门穿过,往冷宫的方向去。
如今宫中大清洗,各宫的奴才都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这小太监行迹如此可疑,立刻引起了贤妃的警觉。
“喜儿,你去看住他,别让他发现了。”贤妃压低了声音吩咐。
喜儿会意,悄悄跟了上去。
不多时,喜儿便面色凝重地快步回来,手里还攥着一卷东西。
“娘娘,那小太监是冷宫那边负责倒马桶的,奴婢看他走后,在墙角一块松动的砖石下,取出了这个。”
贤妃接过那卷用细麻绳捆着的纸卷,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那是一封信。信上的字迹她认得,是陈皇后的亲哥哥,如今陈家的当家人陈敬文所写。信的内容,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信中,陈敬文不仅提到了他们与宁王余党巳蛇的合作出现了裂痕,更是明确指示,让宫里的人想办法联络禁卫军副统领张贺,许以重利,让他在“必要之时”,听从陈家的调遣。
必要之时,是什么时候?一个被废的皇后,联络禁卫军副统领,其心可诛!
贤妃只觉得这封信烫手无比。她知道,这不仅仅是陈家不甘心失败的挣扎,这是实实在在的谋逆之举!
她立刻想到了苏浅月。这件事,必须马上让她知道!
贤妃走进内殿,取出一只平日里用来装香料的锦囊。她将密信小心地折好,塞进锦囊的夹层里,又在外面铺上一层她亲手调制的安神香。
“喜儿,”她将锦囊递给宫女,“用我们最稳妥的法子,立刻送出宫,交到苏小姐手上。记住,一定要快,一定要隐秘!”
“是,娘娘!”喜儿将锦囊贴身藏好,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贤妃站在窗前,看着喜儿的背影消失在宫墙尽头,一颗心还在怦怦直跳。她握紧了双手,指甲掐进了掌心。
她想起自己那含冤而死的母亲,想起苏浅月说过的“女子要靠自己”,眼中渐渐浮起一层坚定的光。
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只能在深宫中自怨自艾的弱女子。她要做一把刀,一把能帮助盟友,也能为自己复仇的刀。
窗外,一朵海棠花被风吹落,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轻轻落在石阶上。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