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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星光森林穿行的第三天,植被愈发茂密古老,巨大的板状根虬结盘绕,浓密的树冠几乎遮蔽了天空,只有零星的光柱刺破幽绿,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地面上投下变幻的光斑。空气潮湿而凝重,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泥土的浓郁气息,四周静得只剩下三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这地方……感觉怪怪的。”亚当压低声音,下意识地握紧了背上的剑柄,之前的兴奋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取代,“连鸟叫声都少了。”

莉娜也缩了缩脖子,紧紧挨着王恪,小声嘀咕:“肯、肯定是因为本导师的威严气息,让那些小动物不敢靠近了!”但她闪烁的眼神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王恪的步伐依旧平稳,但斗笠下的紫眸却微微眯起。他的感知比两个少年敏锐得多,能清晰地察觉到,有一种无声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意念,正从森林深处投来,如同蛛网般笼罩着他们。不是恶意,更像是一种古老的警惕与排斥。

“我们进入了某种存在的领地。”王恪的声音不高,却让亚当和莉娜瞬间绷紧了神经,“收起武器,放缓脚步,不要表现出敌意。”

亚当连忙将手从剑柄上移开,莉娜也努力挺直小身板,试图显得“人畜无害”。

又前行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林间空地。空地上没有高大的树木,而是生长着一种散发着柔和荧光的低矮蕨类植物,中央矗立着几尊由活着的树木自然生长、扭曲而成的类人形雕塑,姿态各异,仿佛在静默地守卫着什么。空地的空气格外清新,甚至带着一丝甜香,与周围森林的沉闷形成鲜明对比。

“哇!好漂亮!”莉娜眼睛一亮,下意识就想跑过去摘那些发光的蕨类。

“别动!”王恪低喝一声,伸手拦住了她。

几乎在同一时间,空地边缘的阴影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树叶摩挲的沙沙声。紧接着,三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来。

他们并非人类,身形高挑纤细,皮肤如同老树皮般粗糙,呈现出深褐色或灰绿色,长发如同垂下的气根或藤蔓,眼眸是纯粹的、如同翡翠或琥珀般的晶体质地。他们穿着由树叶、树皮和藤蔓编织的简易衣物,手中握着打磨光滑的木矛或骨刀,眼神平静而疏离,带着一种与森林融为一体的古老气息。

是森林的原生智慧种族——木灵。

为首的木灵上前一步,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风吹过林梢:“外来者……为何闯入‘静语之地’?”他的通用语带着古怪的韵律,但勉强能听懂。

亚当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莉娜则下意识地往王恪身后缩了缩。

王恪上前半步,将两个少年护在身后,微微颔首,语气平和:“我们是旅人,途经此地,只为南下,无意冒犯。”他刻意收敛了所有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如同一个普通的、懂得尊重自然的行者。

木灵守卫审视着他们,目光尤其在王恪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察觉到他内敛的不凡,但王恪的善意姿态让他眼中的警惕稍减。“静语之地,是森林的‘肺叶’,是生命古树呼吸之所。不容……喧嚣与污秽。”他的目光扫过亚当背着的金属巨剑(虽然用布包裹,但形状明显),又看了看莉娜那不安分乱转的眼睛,微微皱眉。

“我们明白。”王恪点头,“我们稍作休息,取些清水便离开,绝不会损坏此地一草一木。”

木灵守卫沉默片刻,似乎在用某种方式与同伴或森林本身交流。最终,他侧身让开一条路,指向空地边缘一条清澈的小溪:“水源在彼处。休息可,但……勿近圣像,勿采光蕨。”他指的是那些树形雕塑和发光植物。

“多谢。”王恪再次颔首,示意亚当和莉娜跟上。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到溪边,掬水饮用,清洗疲惫。溪水甘冽,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生命能量,让人精神一振。莉娜看着那些近在咫尺、如梦似幻的光蕨,眼里满是渴望,但想起王恪和木灵的警告,只好强行移开视线,小声抱怨:“小气……采一点又不会死……”

亚当则好奇地打量着那些沉默的木灵守卫和奇异的树形圣像,低声道:“先生,他们……是树变成的人吗?”

“是守护森林的古老族裔。”王恪简单解释,“与世无争,但极度排外。我们只是过客,尊重即可。”

休息片刻,正当他们准备起身离开时,异变突生!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直刺灵魂深处的震颤,毫无征兆地从森林极深处传来!这震颤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轻微扰动!

王恪脸色微变,猛地抬头望向森林核心方向!他的“真如弑妄道”对这类波动极其敏感!这震颤……带着一丝极其隐晦的、与沙鲁克“贪婪之主”力量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深沉、仿佛与大地本身融为一体的腐朽与饥渴的意味!

几乎同时,那三名木灵守卫也感应到了什么,翡翠般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惊恐与愤怒的光芒!他们不再理会王恪三人,发出急促的、如同风啸般的呼哨,身影一闪,便朝着震颤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怎么回事?”亚当吓了一跳,握紧了剑柄。

莉娜也紧张地抓住王恪的衣角:“他、他们怎么跑了?”

王恪眉头紧锁。那股震颤一闪即逝,但绝非好事。木灵守卫的反应说明,森林深处正在发生某种危及他们根本的变故!而那股熟悉的邪恶气息,让他无法坐视不理。

“跟上去看看。”王恪当机立断,“但记住,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要出手!我们是旁观者,除非必要。”

亚当和莉娜虽然紧张,但对王恪有着绝对的信任,连忙点头。

三人循着木灵守卫消失的方向,借助林木掩护,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越往深处,森林的气息越发压抑,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腐败腥甜气味。

很快,他们抵达了一片更加诡异的区域。这里的树木呈现出不健康的灰黑色,树叶枯萎凋零,地面覆盖着一层粘稠的、暗红色的菌毯。而在区域中心,一株格外巨大、但半边树干已然焦黑腐烂的古树下,正上演着一幕对峙!

十几名木灵守卫,正围着一小群形貌丑陋、皮肤如同岩石、眼睛闪烁着贪婪红光的类人生物——地蚀怪!这些地蚀怪手中拿着古怪的、如同吸管般的骨质工具,正试图刺入那棵濒死古树的根部,汲取着什么!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正是那股混合了大地浊气与贪婪意志的邪恶气息!

“是它们!是这些污秽者在侵蚀生命古树的根系!”木灵守卫首领愤怒地咆哮,手中的木矛绽放出翠绿的光芒。

地蚀怪发出嘶哑的嘲笑,为首的个体体型更大,手中握着一枚不断滴落暗红粘液的腐烂心脏状物体,散发出更强的邪恶波动:“愚蠢的木灵!森林的生机即将枯竭!加入‘归亡教团’,奉献你们的生命之力,方能融入伟大的‘腐朽母体’,获得永恒!”它挥舞着心脏,一股令人心智昏沉、诱使堕落的精神波动扩散开来!

几名实力较弱的木灵守卫眼神顿时出现了一丝迷茫和挣扎!

“是邪教!”亚当惊呼,热血上涌,就要拔剑冲出去。

“稳住!”王恪一把按住他,紫眸冰冷地观察着战场。这些地蚀怪和它们崇拜的“腐朽母体”,与沙鲁克并非一路,但本质都是掠夺与毁灭的邪恶存在。而且,它们侵蚀森林生命力的行为,正在破坏这片土地的平衡。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一名被精神波动影响较深的木灵守卫,眼神突然变得空洞,竟调转矛头,刺向身边的同伴!

“木岩!醒来!”守卫首领惊怒交加。

地蚀怪头领发出得意的怪笑。

王恪眼神一厉。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森林的守护者自相残杀,更不能容许这种邪恶在此蔓延!

“莉娜!”王恪低喝。

“啊?在!”莉娜一激灵。

“用你最大的声音,喊点什么!分散那些被蛊惑的木灵的注意力!什么都行!”

“啊?哦!好!”莉娜虽然不明白,但对王恪的指令执行得毫不含糊,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平生力气尖叫起来:“喂!那个拿脏心肝的丑八怪!你的教袍是从垃圾堆里捡的吗?比你长得还恶心!”

这突如其来的、与战场氛围格格不入的尖利叫骂,瞬间打破了那股诡异的精神波动场!几名被蛊惑的木灵守卫猛地一震,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动作僵住。

地蚀怪头领也被这莫名其妙的干扰弄得一愣。

就是现在!

王恪身影如电射出!他没有攻击地蚀怪,而是目标直指那名刚刚恢复清明的木灵守卫“木岩”!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王恪并指如剑,指尖灰紫色光芒一闪,点在了木岩的眉心!

“醒来!”

一股蕴含着“真如弑妄”意境的清冷意念瞬间冲入木岩识海,将残留的蛊惑之力强行驱散、否定!

木岩浑身剧颤,眼中迷茫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后怕与愤怒:“我……我刚才……”

“守住心神!”王恪低喝一声,身形已退回原位,仿佛从未动过。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地蚀怪头领反应过来,暴怒地看向王恪三人藏身的方向:“还有虫子藏在那里!杀了他们!”

几名地蚀怪立刻嚎叫着冲了过来!

“亚当!”王恪再次下令,“拦住它们!用我教你的步法周旋,防守为主!”

“是!先生!”亚当早已按捺不住,大吼一声,拔出巨剑,虽然姿势依旧有些笨拙,但下盘明显沉稳了许多,踏着王恪教导的步法,迎向地蚀怪!他不再盲目劈砍,而是利用巨剑的长度和重量进行格挡、牵引,竟一时挡住了两名地蚀怪的攻势!

木灵守卫们压力大减,趁机发动反击,翠绿的能量箭矢和藤蔓缠绕射向地蚀怪!

王恪则站在原地,斗笠下的紫眸锁定了那名地蚀怪头领,以及它手中那枚散发着核心波动的“腐烂心脏”。他的“弑妄”意境在酝酿,寻找着一击必杀、同时避免波及古树的机会。

地蚀怪头领也感受到了王恪的威胁,它将“心脏”对准王恪,一股更强大的、侵蚀生命、腐化意志的暗红波动汹涌而来!

“腐朽吧!蝼蚁!”

面对这邪恶的冲击,王恪不闪不避,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这一次,他指尖凝聚的并非凌厉的灰紫锋芒,而是一种内敛到极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暗紫。

“掠夺生机,扭曲意志,此为妄。”

“守护平衡,存续真实,此为真。”

“真妄之间,我有一剑,可断虚邪。”

他口中低吟,指尖轻轻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细微如发丝、却仿佛能斩断因果概念的暗紫细线,无视了空间距离,直接点在了那枚“腐烂心脏”最核心的、连接着“腐朽母体”意志的那个法则节点上!

“断。”

噗!

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一个脓包。

那枚“腐烂心脏”猛地一颤,表面流转的暗红光芒瞬间凝固、黯淡,随即如同被风化的岩石般,寸寸碎裂、化为飞灰!其中蕴含的邪恶意志发出一声无声的哀嚎,彻底消散!

“不!母体的恩赐!”地蚀怪头领发出绝望的嘶吼,自身气息也随之急剧萎靡!

木灵守卫们趁机一拥而上,将失去力量源泉的地蚀怪迅速剿灭。

战斗结束得出乎意料的快。

森林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那棵濒死的古树发出微弱的呻吟。木灵守卫们看着王恪,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感激以及一丝敬畏。他们能感觉到,刚才那一指,蕴含着一股他们无法理解的、凌驾于寻常能量之上的法则力量。

守卫首领走到王恪面前,深深鞠躬,用生硬的通用语道:“强大的旅人……感谢您,拯救了静语之地,驱散了污秽。木灵一族,铭记您的恩情。”

王恪微微颔首:“举手之劳。邪恶侵蚀森林,非我所愿见。”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森林深处。地蚀怪的出现,以及它们崇拜的“腐朽母体”,是否与沙鲁克,乃至更古老的“贪婪之主”有关?这片看似平静的低魔世界,暗流似乎比想象中更深。

而这次出手,也让他对“真如弑妄道”有了新的体会——斩妄,并非只有毁灭一途。有时,守护一份真实,亦是斩破虚妄。

亚当兴奋地跑回来,脸上带着战斗后的潮红:“先生!我做到了!我挡住了两个!”

莉娜也凑过来,小脸得意:“哼!要不是本导师那一声吼,他们早就自相残杀死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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