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底狭窄，晨光熹微，将敌人的影子在岩壁上拉得扭曲变形。三个身影堵在前方的转弯处，呈半包围态势，武器已然出鞘——一把锈迹斑斑但刃口磨得锋利的砍刀，一柄自制的手弩正对着他们，还有领头那人手中一把看起来保养得不错的泵动式霰弹枪。
疤脸将陆青璃完全护在身后，宽阔的后背像一堵沉默的墙。他手中的战刀微微低垂，刀尖却稳如磐石，对准了持霰弹枪的头领。空气凝滞，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沟底呼啸而过的冷风。
“疤脸，”那头领开口了，声音沙哑难听，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把人交出来。藏骸所的价码，你一个人吞不下。”
疤脸没有回答，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微微眯起，扫过对方三人的站位、武器、以及他们脸上混合着贪婪与紧张的神色。
“听见没？瘸狼跟你说话呢！”持砍刀的那人壮着胆子吼了一声，但脚步却下意识地向后挪了半分，暴露了内心的虚怯。
“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持弩者似乎更急躁些，手弩微微抬起，瞄准了疤脸的肩膀，“老大，废了他再说！”
就在持弩者手指即将扣下扳机的刹那——
疤脸动了！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他的身影猛地向左侧岩壁贴去，并非前冲，而是利用一个极其细微的角度和瞬间的爆发力，做出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侧向闪避！同时，他空着的左手猛地一挥！
嗖！噗！
一声轻微的破空声！持弩者惨叫一声，手弩脱手掉落——他的手腕上，赫然钉着一枚边缘磨得锋利的、造型奇特的金属片！是疤脸不知何时扣在手中的暗器！
几乎在同一时间！
砰！！！
霰弹枪轰鸣！巨大的声响在狭窄沟壑中炸开，震耳欲聋！无数钢珠呈扇形喷射而出，大部分轰在了疤脸刚才站立位置的岩壁上，打得碎石四溅！
但疤脸已经不在那里！
开枪的轰鸣和火光短暂地干扰了所有人的视觉和听觉。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的干扰中，疤脸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已然贴近了持砍刀者！那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冰冷的寒芒已然掠过！
嗤啦！
战刀精准地划过对方持刀的手腕，深可见骨！砍刀当啷落地。疤脸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手肘顺势狠狠向后猛击！
“呃！”持砍刀者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撞得向后飞跌，重重砸在岩壁上，瘫软下去。
这一切发生在不到两秒之内！
头领“瘸狼”反应极快，一击不中，立刻咆哮着试图再次上膛！
但疤脸的速度更快！解决持刀者的瞬间，他已猛地蹬踏岩壁，借力反冲，如同扑食的猛虎，直取瘸狼！战刀划出一道凄冷的弧线，直劈而下！
瘸狼瞳孔收缩，来不及上膛，只能怒吼着将霰弹枪当成铁棍，横架格挡！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战刀狠狠劈在枪管上，迸溅出一溜火星！巨大的力量让瘸狼虎口崩裂，踉跄后退，霰弹枪险些脱手！
疤脸得势不饶人，刀光再起，如跗骨之蛆，紧缠而上！每一刀都狠辣刁钻，逼得瘸狼只有狼狈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他试图拉开距离使用枪械的优势被疤脸完全压制！
而那个被暗器所伤的持弩者，捂着手腕惨叫，试图去捡掉落的弩箭，却因为疼痛和恐惧动作变形。
陆青璃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看着疤脸如同狂暴的旋风般在狭小空间内辗转腾挪，刀光闪烁间带着最纯粹的杀戮效率，每一次挥刀都精准而致命。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目睹如此原始而高效的厮杀。这不是比武，这是为了生存最赤裸裸的搏命。
瘸狼显然没料到疤脸如此悍勇和强悍，几个照面下来已是险象环生。他脸上闪过惊惧和狠厉，猛地向后急退，同时从腰间摸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一起死吧！”他狂吼着，似乎想要引爆什么！
疤脸眼神一厉，根本不给对方机会！战刀猛地一个诡异地变向突刺，并非刺向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刺中了瘸狼试图掏东西的手腕！
“啊！”瘸狼惨叫一声，那黑乎乎的东西脱手飞出，掉落在乱石中。
与此同时，疤脸的刀尖顺势向上，快如闪电般点在了瘸狼的喉结上！
动作瞬间停滞。
瘸狼僵在原地，喉结处传来冰冷的触感和细微的刺痛，一滴血珠顺着刀尖沁出。他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死亡的恐惧。只要疤脸手腕轻轻一送，他立刻毙命。
那个持弩者早已吓破了胆，看着瞬间被解决的同伴和老大被制住，怪叫一声，竟不顾手腕伤势，连滚爬爬地向沟壑另一端逃去！
疤脸甚至没有回头看那逃兵一眼，只是冷冷地盯着瘸狼。
“谁派你们来的？”他的声音低沉冰冷，不带一丝情绪，如同死神的低语。
瘸狼喉咙滚动了一下，冷汗涔涔而下。“…秃鹫…是秃鹫堡的人…我们只是拿钱办事…”
“藏骸所的通知，怎么会到秃鹫堡手里？”疤脸的刀尖微微前进一丝。
“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瘸狼吓得几乎失禁，“堡里传来的命令…说…说抓到这妞…重重有赏…活的…一定要活的…”
疤脸眉头紧锁。秃鹫堡是黑石丘陵另一股势力，以凶狠和掠夺着称，通常与藏骸所并无直接瓜葛。消息是如何泄露的？
“还有多少人知道？来了几队人？”
“就…就我们一队…堡里好像不想声张…派了我们三个精锐…”瘸狼艰难地说道，试图展现自己的价值，“好…好汉…饶我一命…我什么都告诉你…”
疤脸沉默了几秒钟，仿佛在权衡。
突然，他手腕一翻，刀柄猛地砸在瘸狼的太阳穴上！
瘸狼眼白一翻，一声不吭地软倒在地。
疤脸看都没看他一眼，迅速在其身上搜索了一遍，找到一些子弹、少量劣质能量棒、一个水壶，还有那个掉落的黑乎乎的东西——是一枚老旧但威力不小的冲击手雷。
他将有用的东西收起，然后走到那个被击晕的持刀者身边，如法炮制，确保他短时间内无法醒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陆青璃身边。他的呼吸略微急促，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冷静的可怕。
“能走吗？”他问，语气恢复了平时的简洁。
陆青璃努力压下心中的震撼和恐惧，点了点头。脚踝的麻木感在紧张过后再次被刺痛取代，但她知道绝不能成为累赘。
疤脸搀起她，没有丝毫停留，立刻向着与逃兵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去。
“秃鹫堡…他们为什么抓我？”陆青璃忍不住问道，声音还有些发颤。
“不知道。”疤脸眉头紧锁，“但消息泄露了，这不是好事。秃鹫堡的人像鬣狗，闻到一点腥味就会扑上来。我们必须更快。”
接下来的路程，气氛更加凝重。疤脸的警惕性提升到了极致，不仅防备着荒野的怪物，更要时刻留意可能出现的其他追兵。
阳光逐渐强烈，但无法驱散两人心头的阴霾。陆青璃脚踝的伤势在奔波中再次恶化，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脸色苍白如纸。
疤脸偶尔会停下，让她短暂休息，喂她喝一点水，查看她的脚踝。他的动作依旧算不上温柔，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务实。
“坚持住。”在一次休息时，他看着陆青璃痛苦的表情，声音生硬地说道，“快到黑石哨卡了。过了那里，就算进入苦盐镇的巡逻范围，会安全很多。”
黑石哨卡？陆青璃依稀记得那是旧时代遗留下来的一个边防哨所废墟，如今是进入苦盐镇盆地前的最后一个标志性地 point。
希望似乎就在前方。
然而，当他们艰难地爬上一处高坡，远远望见那处建立在狭窄垭口上的哨卡废墟时，疤脸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面对追兵时还要难看！
哨卡的残破石墙上，赫然飘荡着一面粗糙的旗帜——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一只狰狞的秃鹫头颅！
秃鹫堡的人！他们竟然抢先一步，占领了通往苦盐镇的咽喉要道！
“妈的！”疤脸罕见地低声咒骂了一句，猛地拉着陆青璃伏低身体，“他们竟然敢越界到这里！”
只见哨卡废墟上，至少有四五个人影在晃动，似乎正在加固工事。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们，一阵骚动后，有人举起了望远镜向这边望来。
“退回下面去！”疤脸当机立断，拉着陆青璃迅速退下高坡，躲到岩石后面。
“他们…堵住了路…”陆青璃的心沉入了谷底。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那个逃走的弩手很可能回去报信了），她的脚又……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
疤脸靠坐在岩石上，脸色阴沉地快速思索着。硬闯等于送死。绕路？黑石垭口是唯一相对安全通往盆地的路径，其他方向要么是陡峭悬崖，要么是已知的危险怪物巢穴密集区，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通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阳光开始西斜。
必须尽快做决定。
疤脸的目光扫过陆青璃苍白流汗的脸，和她那肿得老高的脚踝，最终又落回她手腕那淡化的灵炬纹路上。
他的眼神剧烈地闪烁了几下，似乎在进行着极其艰难的心理斗争。
最终，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决绝而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陆青璃，声音异常沙哑：“还有一个办法……但很危险，比面对秃鹫堡的人更危险。”
“什么办法？”陆青璃燃起一丝希望。
疤脸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走‘噬魂溪谷’。”
噬魂溪谷？陆青璃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光是这个名字就让她不寒而栗。
“那是什么地方？”
“一条废弃的矿道……或者说，一条被诅咒的捷径。”疤脸的眼神望向苦盐镇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岩石，看到那个不祥之地，“旧时代为了开采地下的什么东西挖的，很深，据说直通盆地底部。但后来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情……没人知道具体是什么，只知道进去的人很少能出来，出来的也大多疯了，胡言乱语着什么‘低语’、‘影子’、‘吞噬’……”
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那里面……很不‘干净’。灵炬对那种环境可能会有强烈反应，甚至会……吸引来更糟的东西。但它是唯一可能绕过哨卡的路。”
他看着陆青璃：“选择权在你。闯哨卡，九死一生。走溪谷……生死未知，甚至可能比死更糟。”
陆青璃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她看着远处哨卡上飘动的秃鹫旗，又回想这一路经历的种种恐怖。秃鹫堡要活捉她，等待她的绝不会是好事。而那个溪谷……
她低头看向手腕，那灵炬的纹路似乎在微微发热。
“如果……如果灵炬真的能克制里面的东西……”她声音颤抖地问。
“也许能，也许不能，也许会让我们死得更快。”疤脸的回答残酷而真实，“没有人知道。那是一条从未被记录完全探明的路。”
陆青璃沉默了。她想起劳伦斯博士日志里那些绝望的字句，想起暗影潜噬者，想起那个流淌而过的诡异存在……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和疯狂。
回家……妈妈和弟弟还在苦盐镇等她……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虽然依旧充满恐惧，却多了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
“我们走溪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