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哀鸿遍野的荒村后,路途愈发荒凉。官道年久失修,有时甚至难以辨认,只能沿着大致的方向,在杂草丛生、乱石嶙峋的山野间艰难穿行,天气也渐渐转凉,尤其是夜晚,北风呼啸,云妮儿衣着褴褛,如何能避寒,只能咬牙强撑。
张、李二位差官的脸色也日渐凝重。他们显然对此行愈发警惕,加快了脚程,云妮儿能感觉到,他们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这一日,他们行至一处名为“黑风峡”的险要地段。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光线昏暗,风声穿过峡谷,发出呜咽般的怪响,甚是阴森。
“打起精神!这地方怕是不太平!”张差官压低声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两侧的山崖。李差官为了加快速度,甚至将云妮儿的脚镣打开,并将云妮儿拉得更近些,推着她快步前行。
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他们行至峡谷中段时,前方和后方同时响起了尖锐的呼哨声!紧接着,两侧山崖上冒出十几个手持明晃晃钢刀、面目狰狞的汉子,迅速堵住了峡谷的两端,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是马匪!
这些匪徒个个膀大腰圆,眼神凶悍,身上带着浓重的煞气,显然都是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独眼龙,他扛着一把鬼头刀,狞笑着打量着他们,目光尤其在云妮儿身上停留了片刻,尽管她此刻已是狼狈不堪,但清秀的面容仍是极为出挑。
“识相的留下买路财!”独眼龙声音沙哑,如同破锣。
张差官脸色铁青,强自镇定,抱拳道:“各位好汉,我们是押解流犯的官差,身无长物,只有些盘缠干粮,诸位好汉若是不嫌弃,尽可拿去,只求行个方便!”
“官差?”独眼龙嗤笑一声,“老子劫的就是官差!把包袱和这娘们留下,饶你们两条狗命!”
云妮儿一惊,落到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匪徒手里,下场比流放宁古塔恐怕还要凄惨百倍!
李差官脾气火爆,闻言怒道:“放肆!朝廷钦犯,岂是你们能动……”
他话音未落,那独眼龙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一挥手:“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上!男的全宰了,女的带走!”
匪徒们发一声喊,挥舞着钢刀便冲杀过来!
张差官怒吼一声,拔刀迎上,李差官也红了眼,挥刀护在云妮儿身前,与冲上来的匪徒战在一处。
一时间,狭窄的峡谷内刀光剑影,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张、李二人虽是官差,有些武艺在身,但双拳难敌四手,对方又都是悍匪,甫一交手便落了下风,险象环生。
云妮儿哪见过这阵仗,但看到李差官护在她身前,闪过一个念头:“大不了一死!绝不能落在这帮贼人手里!”,她抓起地上的石头就朝匪徒身上扔,虽然带着枷锁铐链,行动不便,但也让匪徒分了心,此时李差官更是被两个匪徒围攻,左支右绌,渐渐体力不支,张差官手臂已经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淋漓。
一个匪徒瞅准空子,淫笑着朝云妮儿扑来:“小娘子,跟哥哥们上山享福去吧!”
云妮儿惊恐地向后缩去,却被绊倒,眼看那脏手就要抓住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破空而来,速度快得惊人,精准无比地射穿了那名扑向云妮儿的匪徒的咽喉!那匪徒脸上的淫笑瞬间凝固,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这突如其来的一箭,让混战的双方都为之一顿!
“谁?!”独眼龙又惊又怒,厉声喝道,独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崖壁。
回答他的,是接踵而至的、密集又精准的箭矢!
“咻!咻!咻!”
箭无虚发!不是射穿匪徒持刀的手腕,就是射入他们的膝盖,或是直接命中要害!箭矢来的方向飘忽不定,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带着一种冰冷的杀戮之气。
匪徒们顿时阵脚大乱,惨叫声此起彼伏。他们看不到射箭之人在哪里,也无处可躲,只能被动地挨打。
张、李二人压力骤减,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是遇到了高人相助,精神大振,奋力反击。
独眼龙见势不妙,知道踢到了铁板,再纠缠下去恐怕要全军覆没,他随即嘶吼道:“风紧!扯呼!”
残余的匪徒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搀扶着伤员,狼狈不堪地逃出了峡谷,很快消失在乱石之中。
峡谷内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地上几具匪徒的尸体。
张、李二人拄着刀,大口喘着粗气,身上都挂了彩,惊魂未定,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与后怕。
云妮儿瘫坐在石头后面,心脏仍在狂跳,手脚发软。她看着那名被一箭毙命的匪徒,距离她不过几步之遥,是谁……救了他们?
她抬头望向两侧陡峭的、寂静无声的山崖。阳光透过岩缝照射下来,晃得人眼花,除了风声,什么也看不到。
但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崇烨那双沉静如古井、却又锐利如鹰隼的眼眸。会是他吗?他一直……在暗中跟着?这个念头让她有一丝莫名的安心。
张差官走过来,拉起她看了又看,然后嘟囔了一句:“算你命大!” 云妮儿拱手恭敬答:“多谢两位大人相护!””
李差官则默默走到那名被箭射杀的匪徒身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支几乎完全没入咽喉、只剩箭羽在外的箭矢。箭杆是普通的白桦木,箭羽也很寻常,看不出任何来历,他眉头紧锁,站起身,对张差官摇了摇头。
两人不再多言,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马上启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崖壁上一处隐蔽的洞穴中滑下,迅速清理了战场,将所有箭矢一一收回,抹去了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