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新二年(1857年)四月的新京,春风已褪去料峭,裹着蜀地特有的湿润暖意,漫过王宫朱漆大门。后花园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被风卷着,落在青石板路上,像铺了一层细碎的锦缎,却没人有心思欣赏——内宫的灯火已彻夜未熄,红绸从殿门一直垂到回廊,空气中弥漫着艾草与产妇汗水交织的焦灼气息。
王九击背着手站在殿外廊下,玄色常服的袖口被他攥得发皱。殿内不时传来张馨怡压抑的痛呼,每一声都像钢针似的扎在他心上。他走了两步,又停下,腰间的陨铁剑鞘撞在廊柱上,发出轻响,引得守在一旁的太医连忙躬身:“大王稍安,王妃脉象平稳,只是胎位略偏,需多费些时辰。”
“多费些时辰?”王九击声音发紧,“她已痛了六个时辰,再这么耗下去,身子怎么扛得住?”
正说着,殿内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啼哭,划破了彻夜的沉寂。那哭声不似寻常婴儿的孱弱,反倒带着几分中气十足的洪亮,像小兽初啼,瞬间驱散了满院的焦灼。
产婆抱着襁褓快步走出,满脸堆笑地跪地:“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王妃诞下王子,母子平安!”
王九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小家伙被裹在玄黑色的锦被里,小脸皱巴巴的,眼睛还没睁开,却依旧能看出眉眼间与张馨怡的几分相似。他抬手轻轻碰了碰婴儿的小拳头,那小小的手掌握住他的指尖,力道竟意外地足。
“大王,给王子赐名吧?”王文闻讯赶来,见王九击满眼柔和,连忙躬身贺喜。
王九击望着襁褓中熟睡的婴儿,指尖在他额间轻轻划过,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承乾。王承乾。愿他承华夏之文脉,守大新之乾坤。”
“承乾!好名字!”王文连声赞叹,“此名既含传承之意,又有安邦之愿,实乃王子良配!”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新京。百姓们自发地涌上街头,挂起红灯笼,点燃爆竹,欢呼声与炮仗声交织在一起,连王宫旁的军工厂都暂时停了工,工匠们举着工具,跟着人群高喊“王子安康,大新永固”。忠烈祠里,值守的老兵特意为阵亡将士点了三炷香,哽咽着道:“弟兄们,大王有后了,大新有根了,你们可以瞑目了。”
内宫里,张馨怡虚弱地靠在床头,看着王九击笨拙地抱着孩子,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他素来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此刻却连抱孩子的姿势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怀中的珍宝。“大王,别总抱着,小心累着。”
王九击将孩子轻轻放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平日里绣荷包、理账目磨出来的。“辛苦你了。”他声音低沉,眼中满是疼惜,“往后安心休养,宫里的事有侍女打理,朝堂的事我来扛,你只需好好看着承乾长大。”
张馨怡点点头,目光落在孩子恬静的睡颜上,心中满是柔软。这乱世之中,炮火连天,生灵涂炭,而这个孩子的到来,却像一束光,照亮了满是阴霾的日子,也为大新的未来,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王子诞生的喜讯,顺着官道快马传向四方。正在广西梧州统筹军务的王九波,接到消息时正对着西江航道图沉思。展开信纸的瞬间,他猛地一拍案,哈哈大笑起来,震得案上的茶杯都晃了晃。“好!好啊!大王有后,承乾王子!这是上天庇佑大新啊!”
帐内将领们闻声围拢过来,见是皇子诞世的喜讯,也纷纷面露喜色。“师长,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咱们正准备南下夺江,王子就诞生了,定是吉兆!”
“没错!”王九波收敛笑意,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传我命令,全军加餐!每营杀两头猪,让弟兄们都沾沾喜气!告诉大家,王子诞生,大新永固,咱们更得打起精神,拿下西江航道,为皇子献上一份贺礼!”
“遵命!”将领们齐声应诺,转身快步传达命令。营寨里瞬间响起欢呼声,士兵们听闻皇子诞生,个个精神抖擞,操练的呐喊声比往日响亮了数倍。
时光荏苒,转眼便到了六月。西江沿岸的暑气已浓得化不开,湿热的风裹着江水的腥气,吹得岸边的芦苇沙沙作响。大新炮兵旅的舰队,在赵勇的率领下,沿西江悄然下行,抵达肇庆江面。
这支舰队由十二艘改装商船组成,每艘船都经过了军工厂的精心改造——船首加装了厚达三寸的铁皮撞角,锋利如獠牙;侧舷开设了炮窗,每艘船搭载两门9磅炮,炮口被严密的帆布遮盖,远远望去,与普通商船无异;船身两侧还捆扎了多层湿棉被,用以缓冲炮弹的冲击力。舰队行驶得极缓,船桨划水的声音被江水的流动声掩盖,像一群蛰伏的猎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肇庆段的西江水域。
肇庆府是西江中游的重镇,江面在此处陡然曲折,形成一道“S”形弯道。弯道内侧水流平缓,芦苇丛生,是天然的隐蔽之所;外侧则江面开阔,水流湍急,是英军补给船往来的必经之路。赵勇将舰队隐蔽在弯道内侧的芦苇荡中,下令士兵们严阵以待,不得擅自出声,连炊烟都不许升起,只以干粮充饥。
“赵营长,你看那边!”一名哨兵压低声音,指着江面远处。
赵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艘通体黝黑的铁甲炮舰正缓缓驶来。舰身长达十余丈,吃水极深,甲板上矗立着两根烟囱,正冒着淡淡的黑烟;舰舷两侧各架设着四门火炮,炮口森然,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正是英军的“海蛇号”铁甲炮舰,也是英军在西江航道上的主力巡逻舰。
“海蛇号”的舰长史密斯,正站在舰桥的甲板上,手中握着单筒望远镜,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江面。自广州城破后,英军便控制了西江航道,往来的补给船络绎不绝,鲜少遇到抵抗。在他眼中,清军的水师不堪一击,那些所谓的反贼更是不值一提,此刻的巡逻,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舰长,前面是肇庆弯道,需要减速吗?”大副走上前来,恭敬地问道。
史密斯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轻蔑:“不必。不过是些没用的清国人,难道还敢在西江上伏击我们?全速前进,尽快完成巡逻,回去喝杯咖啡。”
“是!”大副躬身应诺,转身下令提速。“海蛇号”的烟囱里黑烟更浓,螺旋桨转动的声音越来越响,舰身切开江水,朝着肇庆弯道驶来。
芦苇荡中,赵勇的手心已沁出冷汗。他死死盯着“海蛇号”,手指在炮身的帆布上轻轻摩挲,低声对身旁的传令兵道:“告诉各船,待‘海蛇号’进入弯道中段,船身侧舷完全暴露时,听我号令,同时开火!目标——水线处!”
传令兵点点头,借着芦苇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溜到各船传达命令。士兵们纷纷掀开炮窗的帆布,露出黑洞洞的炮口,将9磅炮的炮口调整到最佳角度,炮手们蹲在炮旁,手指紧扣引信,眼神锐利如鹰,只待一声令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海蛇号”渐渐驶入了肇庆弯道。舰身随着水流微微倾斜,右侧的侧舷完全暴露在芦苇荡的方向,水线处的铁皮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是铁甲舰最薄弱的部位,一旦被击穿,江水便会汹涌而入。
“就是现在!开火!”赵勇猛地挥下手臂,高声下令。
刹那间,芦苇荡中响起震天的炮声。十二艘改装炮船同时开火,十二门9磅炮喷出橘红色的火舌,炮弹呼啸着穿过芦苇丛,如雨点般砸向“海蛇号”的右侧舷水线处。
“轰!轰!轰!”
一连串的巨响在江面上炸开,水柱冲天而起,高达数丈。“海蛇号”的右侧舷水线处瞬间被炸开数个大洞,铁皮被撕裂,扭曲地外翻着,江水如瀑布般涌入船舱。史密斯正在舰桥喝咖啡,突如其来的炮击让他猝不及防,咖啡杯摔在地上,滚烫的咖啡溅在他的裤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敌袭!有敌袭!”史密斯嘶吼着冲出舰桥,望着芦苇荡中冒出的炮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快!还击!给我击沉他们!”
英军士兵们慌乱地冲向炮位,想要调转炮口还击。可“海蛇号”的火炮转向缓慢,且炮口角度偏高,难以瞄准低矮的改装炮船。而大新的炮兵则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不断调整炮口,一轮又一轮的炮弹精准地砸在“海蛇号”的水线处,洞越来越大,江水涌入的速度越来越快,舰身开始明显倾斜。
“舰长,船要沉了!快下令弃船吧!”大副狼狈地跑来,身上的制服已被江水浸湿。
史密斯望着不断下沉的舰身,又看了看芦苇荡中依旧在猛烈开火的大新炮船,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他知道,再抵抗下去已是徒劳,只能咬牙下令:“弃船!快弃船!”
英军士兵们纷纷跳上救生艇,拼命划向岸边,狼狈逃窜。“海蛇号”的舰身倾斜得越来越厉害,烟囱里的黑烟渐渐消散,最终“轰隆”一声,侧翻在江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赵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高声下令:“追击!不能让一个英军跑掉!另外,派一队士兵登船,缴获他们的炮!”
大新的炮船立刻放下小艇,士兵们划着小艇,朝着逃窜的英军救生艇追去。线膛枪的枪声在江面上响起,英军士兵纷纷中弹落水,挣扎着沉入江底。仅有少数几人侥幸逃脱,钻进了岸边的山林,消失不见。
登船的士兵们小心翼翼地爬上“海蛇号”倾斜的甲板,清理掉残余的英军士兵,很快便在舰艏找到了两门阿姆斯特朗炮。这两门炮长约丈余,炮身刻着精美的花纹,炮口锋利,是当时最先进的后装线膛炮,射程远、精度高,比大新目前装备的9磅炮威力大得多。
“营长,找到了!两门后装线膛炮,完好无损!”士兵们兴奋地喊道。
赵勇登上“海蛇号”,看着这两门崭新的阿姆斯特朗炮,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伸手抚摸着冰冷的炮身,心中满是激动:“好东西!真是好东西!有了这两门炮,咱们的火力又能提升一大截!”
就在这时,远处江面传来一阵炮声。一名哨兵跑来汇报:“营长,下游发现英军三艘船,一艘运输舰,两艘炮艇,正朝着咱们这边驶来!”
赵勇心中一动,立刻下令:“各船隐蔽!将‘海蛇号’的旗帜升起,伪装成英军舰只,引他们过来!”
士兵们立刻行动,将“海蛇号”的英国国旗升起,然后将改装炮船重新隐蔽在芦苇荡中,只露出“海蛇号”的舰身。
片刻后,英军的运输舰“海王星号”与炮艇“猎犬号”“信天翁号”渐渐驶来。“海王星号”上装满了粮草与弹药,吃水极深;“猎犬号”与“信天翁号”则在两侧护航,炮口警惕地扫视着江面。
“是‘海蛇号’!”“海王星号”的舰长看到旗帜,松了口气,下令道,“靠近些,问问他们有没有发现异常。”
三艘英舰缓缓靠近“海蛇号”,就在距离不足百米时,赵勇猛地下令:“开火!目标——‘海王星号’的货舱!”
芦苇荡中再次响起炮声,这一次,除了十二门9磅炮,还有刚缴获的两门阿姆斯特朗炮。炮弹呼啸着飞向英舰,“猎犬号”与“信天翁号”体型较小,瞬间被数发炮弹击中,船身炸开大洞,很快便开始下沉;“海王星号”的货舱被阿姆斯特朗炮击中,粮草与弹药瞬间爆炸,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舰身迅速倾斜,很快便沉入了江底。
江面渐渐恢复平静,只剩下燃烧的船骸与漂浮的黑烟,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火药的味道。赵勇站在炮船上,望着满是战果的江面,脸上满是兴奋。他转身对传令兵道:“快,将捷报送往梧州,禀报王师长!就说我部伏击英军,击沉炮艇三艘、运输舰一艘,缴获后装线膛炮两门,初步控制西江航道!”
传令兵接过捷报,翻身上马,朝着梧州方向疾驰而去。
梧州的中军大帐内,王九波正对着地图,与将领们商议下一步的围城计划。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令兵翻身下马,高举捷报,高声喊道:“捷报!赵营长伏击英军,大获全胜!”
王九波连忙接过捷报,快速浏览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当看到“击沉英军炮艇三艘、运输舰一艘,缴获后装线膛炮两门,初步控制西江航道”时,他猛地将捷报拍在案上,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震得帐内的烛火都微微晃动。
“好!好一个赵勇!”王九波兴奋地来回踱步,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水道在我,广州可图!”
帐内将领们也纷纷笑了起来,脸上满是激动与自豪。西江航道被控制,英军的补给线被切断,广州城的英军便成了瓮中之鳖,拿下广州城,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