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顶上，墨临那张由晶体拼出来的怪脸猛地一扭。
暗红色像血管一样的纹路跟着突突乱跳，把更多冒着邪气的黏液咕咚咕咚灌进钱禹身体里。
钱禹那声惨叫硬生生断了，整个人像被看不见的线猛地扯起来，悬在半空。
他右眼的晶石化疯狂蔓延，咔咔作响，眨眼就爬满了半边身子。
“多完美的壳子啊……”墨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过来，黏腻又得意，听得人汗毛倒竖。“阴阳司照魂镜的传人，体内还留着净世使的寒芒……再加点我的‘神血’……嘿，够装下老子三成力了！”
陆琰瞳孔猛地一缩。
这疯子是想把钱禹做成新傀儡！
他半点没犹豫，催动守山印，银灰色光芒在掌心唰地凝成一把短剑，照着连接钱禹的那些暗红“血管”就狠狠劈下去！
“嗤——！”
剑光闪过，几根“血管”应声而断。
喷出来的暗红液体半空就凝结成尖锐晶刺，噼里啪啦像暴雨一样砸向陆琰。
他猛地旋身躲闪，臂铠上那些裂痕符文红光暴闪，形成一道屏障，叮叮当当把晶刺全弹开了。
“守山印主……你以为同样的坑，老子会踩两次？”墨临的晶体脸扭曲出讥讽的笑，“青州城外吃的亏，够老子给你备份‘大礼’了！”
话音没落，钱禹已经完全晶石化的右手突然抬起来，掌心裂开一道缝，一枚鸡蛋大小的暗红晶核慢慢浮出来。
晶核里头，有团黑火在跳，散出的波动充满了毁灭味，跟守山灵力完全相反。
“尝尝这‘蚀心火种’的滋味吧！”
晶核砰地炸开！
黑火像活物一样直扑陆琰脸面，烧过的地方，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嗤嗤”怪响。
这火根本不是寻常玩意儿，是墨临抽了无数蚀心蛊受害者的怨气，又混了“神怒余烬”炼出来的邪物，专克守山灵力。
要命的关头，陆琰手里的守山灯突然青光大盛！
灯焰不再是温和的青色，变成了银白色，硬生生顶上去，像盾牌一样拦在黑火前面。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没爆炸，就发出一种让人牙酸的、像千万只虫子啃金属的刺耳噪音。
“山心火？！！”墨临的声音头一回带上惊怒，“林氏居然还藏着这手？！”
就这一下空隙，陆琰一个翻滚贴近钱禹。
守山灵力化成几十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银线，精准刺进他身上还没完全晶化的要害穴位。
这是守山秘术“锁灵针”，能暂时卡住灵力流动，拖慢晶化。
钱禹左眼短暂清明了点，嘴唇哆嗦着挤出几个字：“……杀了我……别让我……变怪物……”
陆琰没吭声。
直接扯下腰间一枚骨符，啪地拍她脑门上。那是周商人给的“镇魂符”，能暂时稳一下魂。
符生效那瞬间，钱禹体内疯狂蔓延的晶化居然真的顿了一下。
“有意思……”墨临的晶体脸又冷静下来，“守山印主要救一个几次想弄死你的敌人？真……软得让人意外啊。”
“他是你挑的壳子。”陆琰冷冰冰回话，一边偷偷调整守山灵力的运转，跟臂铠里那些暗红粉末达成微妙平衡。“废了他，你的计划最少得拖三个月。”
“三个月？哈哈……”墨临大笑，震得整个石室都在晃，“你以为老子就这一个备胎？看看四周吧，守山人！”
石室的墙壁突然变透明了，露出后面几十个一模一样的腔室。
每个腔室里都泡着个人：有穿破烂的平民，有官服的差役，甚至还有几个穿净世使白袍的。
全处于半晶化状态，像恐怖的标本，在暗红液体里无声惨嚎。
“青州城西那破窑厂就是个幌子……”墨临声音里全是得意，“这儿！才是老子的‘养蛊场’！三百具‘晶骸’，总有一个能成！”
三百具！陆琰心头猛地一沉。
难怪青州附近老有整户人失踪，难怪净世使会突然出现在寒溪林……墨临布的局，远比他想的更大。
“你到底图什么？”陆琰沉声问，同时偷偷引了一缕守山灵力进钱禹体内，摸晶化核心的位置。“山神之力？破封？”
“蠢货！”墨临的脸突然狰狞起来，“老子要的不是山神之力……是报仇！三百年前，初代守山人封的不是山神……还有我们这些‘归乡者’！”
归乡者？
这词让陆琰一愣。林长青记忆里没有，陆璃的情报也没提过。
但现在没空细想，他已经在钱禹心口摸到了晶化核心——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暗红晶体，正不断往外喷着侵蚀性能量。
“你以为……初代为啥要封了那段记忆？”墨临继续说，声音里全是扭曲的快意，“因为他们怕后人知道……那道‘漆黑裂缝’后面是啥！怕人知道……我们为啥要‘归乡’！”
陆琰一边跟他周旋，一边偷偷准备了个险招。
守山灯的青光跟臂铠的暗红粉末已经达成平衡，要是能把这股力量精准打进钱禹体内的晶核……
“守山人，入伙吧。”墨临语气突然变蛊惑，“你有守山印，又有神怒余烬……是最完美的桥。放了山神，打开归乡路……你能拿到超越凡俗的力量！”
“听着是挺诱人。”陆琰故意放慢语调，同时把那股混合力量慢慢导到指尖，“不过……我更想看看，我要是这么干，你会咋样——”
他猛地暴起！指尖混合力量化成一道红白交织的光箭，精准捅进钱禹心口的晶核！
“你！”墨临的怒吼差点震聋人。
光箭击中晶核的瞬间，出事了。
那暗红晶体没像预想中炸开，反而像海绵吸水一样，把陆琰的混合力量全吞了。
紧接着，一股庞大到恐怖的记忆洪流，顺着力量连接，反冲进陆琰脑子！
他看见：
漆黑裂缝后面，是一片浩瀚星空。无数星星排成诡异图案，中间是颗暗红色的、巨眼一样的庞大天体。
裂缝边上站着七个人，就是初代守山人！他们身后是更多模糊的人影……那些“归乡者”？
画面一闪，变成惨烈厮杀。守山人跟归乡者杀得天崩地裂，血染山河。
最后，初代首领——那个跟陆琰长得挺像的男人，举起照魂镜，跟其他六件法器共鸣，强行扭转山脉灵脉，把裂缝和发狂的山灵一起封了……
记忆碎片到这戛然而止。
陆琰像被雷劈了，踉跄退了好几步，嘴角渗出血丝。这一眼信息量太大，他根本扛不住。
“现在你知道了……”墨临的声音异常平静，“可惜……太晚了。”
钱禹身体突然剧烈抽搐，心口晶核爆出刺眼红光！右臂完全晶化，变成一把暗红长刀，以闪电般的速度直刺陆琰喉咙。
要命的时候，一道暗金光从洞口射进来，精准打中钱禹晶化手臂。那光里带着净世金莲的气息，却又混着跟白芷同源的暗金异变。
“陆琰，闪开！”
是白芷的声音，陆琰本能地翻滚躲开致命一击，只见洞口处白芷猛冲进来。
但她身后居然飘着一顶破碎的白轿轿帘，帘子上缠着淡银和暗金交织的光，隐约构成个人形轮廓。
“双子……共鸣？！”墨临声音头一回露出真震惊，“不可能！净世使怎么会准——”
白芷没废话，双手结印，眉心暗金裂痕光芒大盛。身后轿帘虚影跟着动，两种似像非像的力量交织成网，罩住了钱禹。
“陆琰，就现在！”白芷大喊，金瞳里流下两行血泪，“用守山灯照她眉心！”
没犹豫，陆琰立刻催动守山灯。
青光不再温和，变成一道凝实光束，精准命中钱禹眉心。怪的是，光束里居然混了一丝从臂铠引出的暗红微光。
三重力量作用下，钱禹体内的晶核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他仰头发出非人尖啸，全身晶化部分开始龟裂、脱落。
墨临的晶体脸剧烈扭曲，发出愤怒咆哮：
“你们……毁了我最好的壳子！但没关系……还有二百九十九个选！望仙峰上……再见！”
最后一声吼完，晶体脸轰然碎裂，整个石室开始崩塌。
巨石从顶上砸下来，暗红“血管”纷纷断裂，喷出的液体半空就蒸成毒雾。
“走！”白芷一把抓住陆琰胳膊，身后轿帘虚影展翼似的包住两人，冲向洞口。
陆琰用守山灵力卷起还没完全恢复的钱禹，三人刚好在石室彻底塌掉前逃出去。
洞外，毒龙木林已经陷进火海。
那些关在周边腔室里的“晶骸”纷纷破墙而出，像行尸走肉一样在火里晃荡，发出非人哀嚎。
“怎么回事？”陆琰喘着气问，“那轿帘是……”
“白薇。”白芷脸色白得像纸，“她被锁轿里，成了净世使的‘容器’。我在血枫坳找到林氏祭坛，靠祭坛力量跟她意识短暂联上了……”她指指轿帘上正在消散的虚影，“她说……净世使要在望仙峰搞‘双子祭’，强行唤醒玉心剑里的记忆！”
陆琰心头一震。
双子祭！再想到墨临说的“归乡者”和裂缝后的星空，一个可怕猜想冒出来。
——净世使的真正目的，可能根本不是放山神，而是用双子容器的力量，重开那道被初代封印的“归乡之路”？
钱禹突然猛咳起来，晶化碎片从嘴里呕出。他右眼恢复了点清明，但瞳孔深处还留着一丝暗红微光。
“为……为什么救我……”他哑着嗓子问，声音不成调。
陆琰没马上回，看向远处燃烧的毒龙林，更远处那座倒悬在血云里的望仙峰。
“因为敌人，有时候比盟友更懂真相。”他沉声道，“而你……见过墨临最核心的秘密。”
钱禹独眼里闪过复杂情绪，最后归于沉寂。艰难地点点头，像下了什么决心。
白芷望着远方，眉心暗金裂痕微微发烫。通过刚才的共鸣，她感觉到了白薇的绝望挣扎，也隐约碰触到净世使更深的计划。
但最让她不安的是，共鸣最后，她好像感应到了第三个意识：古老、冰冷、充满痛苦愤怒……像沉睡的山神，又像……别的什么？
“我们必须赶在净世使前到望仙峰。”她收回目光，声音坚定，“玉心剑里的记忆，绝不能落他们手里！”
陆琰点头，掏出那枚七星令牌。
令牌正微微发烫，背面的山岳徽记泛着诡异红光。这是陆璃约的紧急信号，意思是“出大事了”。
“先回血枫坳。”他下定主意，“林氏祭坛或许能帮我们恢复。然后……直冲望仙峰！”
三人踉跄着往枫林深处走。身后，毒龙林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像一场无声祭典，预告着更大风暴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