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把文件夹放进公文包时，天刚亮。他没回家，办公室的椅子在后背留下几道压痕。刘伟已经等在会议室门口，手里拿着U盘和两份打印好的方案。
“投影调好了吗？”林辰问。
“试过两次，没问题。”刘伟点头，“陈雪也到了，在核对数据页。”
林辰推门进去。长桌两侧坐了几位部门负责人，还有区政府督查室的人。王为民还没来，主位空着。墙上挂钟指向八点五分。
他把材料一份份摆好，翻开第一页。封面上的标题是《河东区民生项目科学规划实施方案（草案）》，右下角贴了新的标签：汇报日期今日。
九点整，王为民走进来。他扫了一眼会场，坐下说：“开始吧。”
林辰打开笔记本电脑，ppt首页显示三个字：问题、依据、对策。
“我们查了过去一年全区二十个重点民生项目。”他点击下一页，图表出现，“最长审批耗时四十七天，最短十一天。同一个街道，同类项目，流程节点相差五项。”
有人低头翻手里的资料。
“不是程序复杂，是责任不清。”林辰继续说，“现在的情况是多个部门都能管，但没人负责推进。一旦卡住，就说等别的单位意见。”
屏幕切换到一张流程图。从申报到拨款，经过财政、住建、城管等多个环节。红色箭头标出延误最多的三个节点。
“我们建议设立‘项目推进专员’。”他说，“由区民生办指派，全程跟踪重点项目。有权召集会议，有权要求限时反馈，有权上报延误情况。”
王为民抬眼看他：“如果相关部门不配合呢？”
“目前确实没有强制约束力。”林辰回答，“但我们可以在机制上做一点调整。”
他停顿一下，语气平稳：“凡被专员召集却无故缺席或超期未反馈的单位，由民生办同步抄报区政府督查室和分管副区长。只记录，不追责。”
会场安静了几秒。
“这不是为了施压。”林辰补充，“而是让责任看得见。谁拖了进度，有据可查。”
王为民轻轻点头。
旁边一位副局长开口：“你们这个评分模型，怎么保证公平？别搞成形式主义。”
“评分标准来自省里文件。”林辰调出另一张幻灯片，“《项目绩效评价指引》明确要求优先保障急需、见效快、群众反映强烈的项目。我们只是把这条原则量化。”
他举例说明：“比如老旧小区加装电梯，居民签字超过三十人，问卷回收率达标，属于高需求项目；涉及电路改造或消防隐患的，列为紧急类；已有施工方案的，认定实施基础成熟。四项打分，总分决定优先级。”
“申报表统一设计，缺项就不收件。”他说，“街道初审必须出具推荐意见，责任人签字留档。”
那位副局长没再说话。
财政局一名科长皱眉：“新增流程会不会影响效率？我们这边人手本来就紧。”
林辰转向他：“这个机制不要求增加编制，也不需要额外预算。所有工作依托现有体系运转。”
他顿了顿：“反而能提升各单位的办结率。按模拟测算，同类项目平均审批周期可缩短百分之四十。考核指标会更漂亮。”
会议室里有人微微抬头。
王为民看着林辰：“你这方案，有没有突破现行规定的地方？”
“没有。”林辰答得干脆，“每一条建议都有政策依据。附件里列了七份上级文件，对应四十五条细则。”
他打开最后一页总结：“目标只有一个——让该办的事有人管，让该花的钱花得准。”
王为民沉默片刻，环视一圈：“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没人出声。
“那就试行六个月。”他说，“民生办牵头落实，定期向我汇报进展。有问题随时调整。”
林辰合上电脑。
散会后，陈雪站在窗边整理笔记。她抬头看林辰：“王区长同意了。”
“只是开始。”林辰说。
刘伟过来收走投影仪线缆。他小声问：“下一步做什么？”
“找两个街道试点。”林辰拿出手机，“你现在就联系和平街道和城南街道，让他们今天下午报近三年所有民生项目清单。”
“要具体到哪个环节？”刘伟掏出本子。
“每个项目的申报时间、牵头单位、审批天数、补材料次数。”林辰说，“分类统计，今晚汇总给我。”
陈雪走过来：“申报表模板还需要优化。有些字段基层可能填不了。”
“那就简化。”林辰说，“保留核心四项，其他作为附加信息。先运行起来再说。”
她说：“还有推进专员的人选，得尽快定下来。”
“和平街道那边，可以让李建国推荐一个。”林辰说，“城南街道找张涛协调。人选要年轻，肯做事，不怕得罪人。”
“要不要设培训？”她问。
“不开会，不培训。”林辰摇头，“直接上岗。遇到问题现场解决。”
陈雪记下要点。
林辰走到门口，看见王为民还在走廊和另一位领导说话。他站在原地等。
几分钟后，王为民走过来。“方案可以下发。”他说，“但第一轮试点只批两个街道。”
“明白。”林辰应道。
“别想着一步到位。”王为民看着他，“先把链条打通，再考虑铺开。”
“我会控制节奏。”
王为民点头，转身离开。
林辰回到会议室，桌上只剩一杯没喝完的茶。他拿起自己的包，发现拉链有点卡。用力拽了一下，才合上。
陈雪站在门口：“我们回办公室？”
“你先去。”他说，“我去趟打印室，再复印两份完整版。”
刘伟提着设备箱跟在后面。电梯里，他小声说：“刚才王区长最后那句话，是不是担心我们动作太大？”
“他不是担心。”林辰说，“是提醒。”
一楼大厅人不多。打印室在角落，机器正在运作。林辰接过新印好的文件，手指划过封面。
外面阳光照进来，落在纸张边缘。
他走出打印室，迎面碰上督查室的一名工作人员。
“林主任。”那人停下，“王区长刚才交代，所有试点项目的进度记录，每月要送一份副本到督查室备案。”
“知道了。”林辰说，“我们会按时报送。”
那人点点头，走了。
林辰站在大厅中间，手里抱着文件。玻璃门外有辆公务车驶过，卷起一阵风。
他转身往电梯方向走。
陈雪打来电话：“和平街道回复了，李主任说全力配合。城南那边张科长说要请示领导，估计明天给准信。”
“等他们消息。”林辰说，“先把申报表发过去，让他们提前准备。”
挂了电话，他走进电梯。
十二楼到了。门开时，刘伟正站在办公区门口。
“财政局刚通知。”刘伟说，“系统权限今天下午开通。我们可以查看近三年的资金拨付记录。”
林辰点头。
他走进办公室，把文件放在桌上。窗外树影晃动，照在桌面一角。
手机震动。一条新消息。
是王为民秘书发来的：王区长提醒，首期试点总结会定在六周后，请提前准备数据和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