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 灵心身影如电,第一个抢步上前,玉手探出欲扶那摇摇欲坠的身影,一股温润如玉的灵力已抢先涌出,试图抚平她激荡的心绪。
冷月却似被烙铁烫到般猛地一颤,灵力在触及她衣袖的刹那便被一股无形之力震开。她踉跄后退,苍白的脸颊在惨淡月光下近乎透明。当她缓缓抬头,那双曾如寒星般清冷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破碎的星光。视线扫过众人——铁山怒目圆睁,虬结的肌肉贲张,关切在怒火下灼灼燃烧;灵心皓腕微垂,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担忧;影子隐在暗影中,唯有紧锁的眉头泄露心绪;而队长磐石,那张素来沉稳如古岩的脸,此刻也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每一道目光,都似带着千钧之力,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口,让她几欲窒息。
“容器……残魂……转世……”她唇瓣翕动,声音轻若游丝,却字字泣血,带着撕裂灵魂的剧痛,“我……我所经历的一切,我的坚持,我的战斗……都只是……为了唤醒另一个存在?然后……被取代?” 巨大的荒谬感如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冰冷的绝望从脚底疯长,缠上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猛地转身,没有告别,身影化作一道凄迷的银蓝色流光,决绝得近乎惨烈,瞬间没入营地深处那片吞噬一切光线的浓黑夜幕。
“冷月!”灵心一声惊呼,提气便要追去。
“让她一个人待会儿。”队长磐石低沉的声音如重锤落地,阻止了她。这位能扛住千军万马冲击的男人,此刻双肩竟也微微下沉,压着前所未有的山岳般的沉重。“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个……足以将她过往一切都碾碎成齑粉的真相。”他目光扫过身后伤痕累累、气息萎靡的队员,以及远处依旧残留着时空乱流、满目疮痍的战场,声音陡然转厉:“打扫战场,清点伤亡,警戒提升至最高级!一炷香后,核心成员,议事帐集合!”
临时搭建的议事帐内,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沉重得让人心头发闷。一盏孤悬的油灯在帐内摇曳,豆大的火苗挣扎着,将众人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每个人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铁山闷坐在角落,他那能一拳轰碎巨石的粗壮手臂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泛着幽幽的蓝光,那是被逆时盟成员施展的时空之力侵蚀后留下的印记,冰冷的刺痛感如同跗骨之蛆,怎么也驱散不了。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甚至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这不仅是肉体的伤痛,更是力量被剥夺、无力守护同伴的锥心耻辱。
“情报……确认了。”影子沙哑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缓缓摊开一张布满褶皱的残破兽皮卷,上面用暗红色的朱砂绘制着诡异的符文,“逆时盟首领临死前那番疯话,与我们先前潜入‘古墟禁地’,从那块断裂的‘镇魂碑’上拼死拓印下来的残缺碑文……能对上了。‘分魂转世,轮盘归一,旧主复苏,时空重塑’……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上。”
磐石双目微阖,再睁开时,眸中已是寒芒凛冽,锐利如出鞘的神兵利刃:“如此说来,逆时盟费尽心机抢夺时光之轮碎片,其真正的目标,从来都不仅仅是那件至宝本身,更是要利用时光之轮的力量……彻底唤醒潜藏在冷月体内,那位传说中的‘时光之主’的残魂意志?他们想借‘旧主复苏’,达成他们扭转乾坤、颠覆三界的狼子野心?”
“逻辑链完全闭合。”影子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他们抛出这个惊天秘密,一方面是为了击垮冷月的精神防线,让她自甘沉沦;另一方面,也是在给我们设下死局——继续寻找碎片,最终可能亲手将冷月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让她彻底‘消失’;若是放弃,逆时盟便能从容集齐轮盘,届时天下大乱,我们同样万劫不复。无论我们作何选择,他们都稳操胜券,好狠毒的算计!”
“狗娘养的!”铁山猛地一拍大腿,粗声怒吼,震得营帐都嗡嗡作响,“老子管他什么主不主的!冷月就是冷月,是我们并肩作战、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绝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破容器!”
“可……可万一影子带回的情报是真的呢?”灵心的声音带着哭腔,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望着众人,眼中充满了无助与痛苦,“那我们每多找到一块碎片,岂不是……岂不是就在亲手将现在的冷月……推向死亡的边缘……”
营帐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灯芯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如同死神的脚步,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这是一个无解的死结,一个精心编织的残酷囚笼,将他们所有人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就在绝望的气息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浸染了每个人的心头,几乎要将所有人压垮之际,“唰”的一声轻响,营帐的门帘被一只素白却稳定的手轻轻掀开。冷月静立在门口,清冷的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勾勒出她纤瘦却异常挺拔的身影,宛如一株在寒风中傲雪而立的寒梅。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但那双曾盛满迷茫与恐惧的眸子,此刻却燃烧着两簇幽蓝色的火焰,那是一种在无尽深渊边缘徘徊过后,淬炼出的、近乎焚尽一切的决绝与坚定。
“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阴霾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压抑的营帐中,掷地有声。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有惊讶,有关切,有疑惑,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逆时盟首领的话,是淬毒的利刃,妄图刺穿我的心防,但同时……也让我们窥见了他们真正的底牌。”冷月莲步轻移,缓缓走入帐内,目光如炬,逐一扫过帐内每一位生死与共的同伴,“无论我过去是谁,是‘时光之主’的残魂,还是别的什么……至少此刻,站在这里,与你们并肩的,是冷月!我的记忆,我的情感,我的意志,都属于我自己,谁也夺不走!”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破釜沉舟的凌厉锋芒,“逆时盟想用这个虚无缥缈的预言来扰乱我们的心神,让我们瞻前顾后,不战自溃!他们越是如此,就越证明他们怕了!怕我们找到碎片,怕我们阻止他们的阴谋!”
她径直走到营帐中央,停下脚步,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眸子,紧紧锁定队长磐石,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队长,我意已决。寻找时光之轮碎片的计划,不变!但我们的最终目标,必须调整——在时光之轮彻底完整,那位‘旧主’苏醒之前,我们要找到破解之法!找到能够斩断这所谓‘宿命轮回’的方法!找到……能够保护‘我’,保护现在这个冷月存在的方法!”她猛地伸出右手,食指点向自己的心口,那里,有她跳动的心脏,有她鲜活的灵魂,“既然时光之轮拥有逆转乾坤、唤醒沉睡意志的力量,那么,它或许也拥有……斩断因果、重塑命运的可能!”
“说得好!”铁山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虎目圆瞪,眼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仿佛有火焰在燃烧,“这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冷月!管他什么时光之主还是岁月之神,老子只认你这个兄弟!什么狗屁宿命,咱们就亲手把它给撕了!一起找出路!”
灵心看着冷月坚定的眼神,听着铁山激昂的话语,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只是这一次,泪水不再是绝望的象征,而是饱含着释然与重燃的希望,如同寒夜过后,悄然绽放的第一缕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