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朱棡,幸不辱命!”
“叩见父皇!”
朱元璋没有让他跪。
在朱棡的膝盖触碰到冰冷地面的前一刻,朱元璋伸出手,用自己的一双大扶住了他的胳膊。
“起来!”
说着,朱元璋便亲自将朱棡从地上拉了起来。
而后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张开双臂,给了自己这个儿子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好啊!”
“咱的好孩儿!”
朱元璋的声音,嘶哑,哽咽,还带着一丝颤抖。
他抬手,重重地拍着朱棡的后背。
朱棡眼眶一热。
似有千言万语想说,但话到嘴边,却都化作了一句。
“父皇,儿臣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朱元璋松开他,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看到他消瘦黝黑的脸庞,朱元璋的眼神里不由满是心疼。
“三弟。”
这时,太子朱标也笑着走上前来,给了朱棡一个拥抱。
“辛苦了。”
“为我大明立下不世之功,你,当为我大明第一功臣!”
朱标的语气里,只有发自内心的骄傲。
“大哥谬赞了。”
朱棡谦虚地笑了笑。
“嗨呀,我说三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突然,一个带着点少年气的抱怨声响起。
燕王朱棣挤了过来,一脸的“幽怨”看着朱棡。
“你怎么就把元庭给一锅端了?”
“你这仗打完了,我以后打什么去啊?”
朱棡看着自己这个精力旺盛的四弟,不由得失笑。
他抬手,不轻不重地在朱棣的胸甲上捶了一拳。
“你小子急什么?”
“元顺帝是跑了,可漠北草原上,还有无数的蒙元部落。”
“北患未平,有的是仗给你打。”
听到这话,朱棣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真的?”
“那可说好了,下次出征,你可得带上我!”
朱元璋看着自己这几个意气风发的儿子。
听着他们的对话,他不由得朗声大笑。
“哈哈哈,好!”
“咱的儿子,个个都是好样的!”
“我大明有你们兄弟齐心,何愁天下不定!”
笑声过后,朱棡看着父皇被风雪打湿的龙袍,心中一紧。
“父皇,外面风大雪大,您站了这么久,还是快回城吧。”
朱元璋点点头,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浓郁。
他拉住朱棡的手,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举动。
“走。”
“跟咱一起,上车。”
他拉着朱棡,走向的不是普通的马车。
而是那辆只有天子才能乘坐的,威严华贵的龙撵。
所有大臣,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善长更是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劝阻。
天子与臣子同乘一车,这……这不合礼制啊!
可他刚张开嘴,对上朱元璋那眼神,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朱元璋根本没理会群臣的震惊。
他一把将还有些发懵的朱棡,拽上了龙撵。
“坐。”
朱元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语气霸道。
朱棡看着父皇那满是骄傲的眼神,不再推辞。
他在万众瞩目之下,坦然坐下。
父子二人,并肩而坐。
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起驾!”
“回城!”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唱,龙撵缓缓启动。
道路两旁的百姓,看着龙撵上那两道身影。
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陛下万岁!大明万岁!”
“晋王千岁!大明万岁!!”
欢呼声,响彻云霄,震得积雪簌簌而下。
龙撵在万民的簇拥中,缓缓驶向了金陵城。
……
御书房内。
朱元璋手中握着一支,笔尖悬在丝帛之上,迟迟没有落下。
丝帛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已经写就。
只剩下最后的封赏,也是最重的一份。
他不是在犹豫该给多少。
朱棡的功劳,给再多也不为过。
他在担心另一件事。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大将,有几个能得善终?
骄兵悍将,向来是帝王心腹大患。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那是别人家的将。
朱棡,是咱的儿子。
他信得过自己儿子的忠心,也信得过太子朱标的手腕。
他真正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这小子,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
如今手握盖世军功,又深得咱的宠爱。
万一他恃宠而骄,欺压百姓,那该如何是好?
朱元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自己就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最恨的就是鱼肉百姓的贪官酷吏。
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变成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良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这小子虽然混账了点,但心性不坏,应该不至于做出那种事。
该给的必须给!
咱朱元璋的儿子,立下如此功劳,就该得到荣耀的封赏!
他手腕再无半分迟疑,笔锋落下,在丝帛上写下了两个大字。
……
三日后,奉天殿。
大朝会。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整个大殿庄严肃穆。
文臣们看似平静,但颤动的衣袖,还是暴露了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武将那边则要直接得多。
一个个昂首挺胸,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兴奋。
傅友德和蓝玉站在一起,蓝玉更是用胳膊肘捅了捅傅友德。
徐达和汤和这两位老将,站在武将的最前列。
虽然神色沉稳,但目光也频频望向那高高在上的龙椅。
朱棡身着亲王规制的朝服,站在太子朱标身后半步的位置。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整个大殿的目光,都在往他身上瞟。
“皇上驾到!”
随着内侍的一声高唱。
身穿龙袍的朱元璋,大步流星地走上御阶,在龙椅上坐定。
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
“宣旨吧。”
朱元璋淡淡地开口。
一个老太监立刻躬身上前。
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一卷长长的圣旨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授都御史刘基,为开国翊运守正文臣,封诚意伯,食禄二百四十石。”
此言一出,文臣队列中,顿时响起一片哗然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