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的生活被彻底禁锢在了悬剑殿内。活动的范围,从广阔的崖顶石坪,缩小至这座冰冷殿宇,以及那张巨大的玄冰榻。
她不再需要清扫,墨渊赋予她的“职责”,变成了在这灵气最为浓郁的殿心,日复一日地打坐、调息、运转那套已成为她身体本能的基础法门。美其名曰:巩固修为,祛除魔煞余孽。
殿内无日月,唯有墨渊的存在,是衡量时间的唯一标尺。
他大多时候静坐于蒲团之上,仿佛与这殿宇的冰冷融为一体。但云棠知道,他的神念从未离开过她。她每一次呼吸的微顿,每一次灵力运转的滞涩,甚至每一次因回忆起过往而流露出的瞬间恍惚,都逃不过他那无处不在的感知。
他开始亲自“指导”她的修炼。不再是隔空传念,而是真身靠近。他会坐在她身后,冰冷的手指点上她背心的穴道,引导仙元的流向;他会在她灵力运转出错时,直接以自身剑意进行“矫正”,那如同针扎骨髓的刺痛,让她瞬间冷汗涔涔;他也会在她“表现良好”时,渡来一口精纯的“金髓”,或是随手赏下一枚能宁心静气的玉佩。
赏罚依旧,只是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变得愈发直接,也愈发令人窒息。
云棠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放在砧板上的肉,被动地承受着厨师随心所欲的切割与调味。她的身体在这样精密的“饲养”下,修为稳步向着炼气期六层迈进,经脉被拓宽得更加坚韧,灵力中也掺杂了越来越多属于墨渊的冰冷特质。她甚至开始习惯他偶尔落在她发顶、颈侧那带着审视与占有意味的冰冷目光。
【警告:宿主对目标人物行为模式适应性过高,精神同化风险提升至47%。自主意识锚定持续减弱。】
系统的警报越来越无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能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便沉入那日渐麻木的心湖。
这日,云棠正按照墨渊的要求,尝试引导体内那丝属于他的剑意印记,进行更精细的灵力操控。殿外却突然传来一道恭敬的传音,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打破了殿内凝固的气氛。
“禀师叔祖,掌门真人有要事相商,关于后山古魔战场封印加固事宜,恳请师叔祖移步凌霄殿一叙。”
是宗门掌门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谨慎与敬畏。
云棠心中莫名一紧。古魔战场?是她之前被侵蚀的那个地方?掌门亲自来请,想必事关重大。墨渊……会离开吗?
这个念头刚起,她就感觉到那道一直锁定着她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悦,扫了她一眼,仿佛在谴责她因外事而分神。
她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胡思乱想。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那道传音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许久,就在云棠以为墨渊不会理会时,他才冷冷地开口,声音直接穿透殿宇,回应了外面的掌门:
“封印之事,尔等自行决断。非灭宗之祸,勿来扰吾清修。”
语气淡漠,不容置疑。
殿外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掌门更加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惶恐的声音:“是,弟子明白,打扰师叔祖清修,罪该万死。”
之后,便再无声息。
墨渊甚至未曾离开蒲团半步。
云棠心中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什么。她竟然……可耻地期待过他或许会暂时离开,哪怕只是片刻,让她能拥有一点点独处的、不被他目光穿透的时间。
然而,他没有。
他将宗门外界的纷扰,连同她那一丝微弱的期盼,一同冰冷地拒之门外。
“继续。”
墨渊的声音将她从怔忪中惊醒,带着一丝被打扰后的薄怒。
云棠不敢再分神,连忙收敛心神,继续与体内那丝冰冷的印记较劲。她能感觉到,墨渊的目光比之前更加专注,也更加具有压迫性,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她方才因外界干扰而产生的那一丝“涟漪”,彻底抚平、抹去。
是夜,云棠躺在冰冷的玄冰榻上,裹着那件玄色薄衾,却久久无法入眠。白日里掌门的那道传音,像一根细刺,扎在她麻木的心上,提醒着她外界的存在,也提醒着她被彻底隔绝的现状。
就在她辗转反侧之际,身侧的冰榻微微一沉。
墨渊无声无息地躺了下来,就在她的身侧。
云棠瞬间僵直了身体,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他竟然与她同榻而眠?!
虽然隔着薄衾,但他身上那清冽冰冷的气息,他身体散发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寒意,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强大存在感,都让她如同被投入了冰火两重天,恐惧得几乎要颤抖起来。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只是静静地躺着。
然而,过了一会儿,一只微凉的手,却从薄衾边缘探了进来,精准地找到了她紧紧攥在一起、放在身前的手。
他的手指带着玉石般的质感,一根一根,极其缓慢而坚定地,撬开她因紧张而握紧的拳头,然后,与她十指相扣。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全身,云棠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他更紧地握住,那力道不容抗拒。
“睡。”
只有一个字,带着命令的口吻,在她耳边响起。
云棠不敢再动,只能僵硬地任由他握着她的手,感受着他掌心那与她截然不同的、冰冷而干燥的触感。这接触亲密得令人发指,远远超出了“饲育”或“疗伤”的范畴。
她紧紧闭着眼,心跳如擂鼓。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能闻到他身上那清冷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气息。
时间在极致的紧张与恐惧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因为精神过于疲惫,或许是那交握的手带来了一种诡异的、扭曲的“安定”感,她竟真的在那冰冷的怀抱(虽然并未真正相拥)与交缠的十指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在她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仿佛感觉到,那一直冰冷的手,似乎……微微收紧了些许。
黑暗中,墨渊缓缓睁开眼,侧过头,看着身旁蜷缩着、终于陷入沉睡的少女。她细软的手指还乖巧(或者说,不敢反抗地)停留在他掌心,苍白的脸颊在殿内微光下,显得格外脆弱。
他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外界的一切,皆可弃之。
唯有掌中之物,不容有失。
同榻而眠,十指交扣。
这不是温情,这是更深沉的禁锢,是连睡梦都不放过的主权宣告。
暗流在这冰冷的殿宇深处,无声地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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