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试”始于感官的剥夺。
季言将训练室改造成了纯粹的感官牢笼。厚重的遮光帘隔绝了外界所有光线,绝对的黑暗笼罩下来,只有屏幕的冷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他拆除了云棠的耳机,取而代之的是嵌入椅背、紧贴着她脊椎的骨传导单元,确保他的声音和指令能通过振动直接传入她的神经,无法屏蔽。
“关闭视觉辅助UI,屏蔽游戏音效。”他的声音透过骨骼传来,低沉而不容置疑,带着物理上的震动感,“只保留我的指令。”
云棠陷入了一片混沌的数据流中。没有英雄模型,没有技能特效,没有地图,只有最原始的、流动的代码和坐标点在她眼前飞速掠过。她像被抛入了数字深渊,唯一的浮木就是季言通过敲击和语音传来的指令。
“左移37像素,预判敌方打野3秒后路径,放置守卫。”
“技能q,延迟0.2秒释放,目标坐标(x-127,Y-458)。”
“注意,我的心率提升,3秒后我会进行高风险突进,准备w技能。”
他的指令精准到令人发指,不仅包含操作,甚至开始夹杂他自身的生理数据和战术意图。云棠必须调动全部心神,将他的声音、敲击的节奏、甚至那透过骨传导单元传来的、他平稳心跳的轻微震动,全部转化为精准的操作。
这是一种极致的入侵。她的世界被压缩到只剩下他和他的指令。黑暗中,他的存在感被无限放大,每一次呼吸声,每一次指尖与桌面接触的轻响,都如同直接敲击在她的鼓膜和灵魂上。她被迫与他共享同一个战斗节奏,同一个思维频率,几乎要迷失在这片由他绝对掌控的感官荒原。
【警告!宿主感官依赖度急剧升高!目标人物精神渗透强度超出安全阈值!】
系统不断发出警报,却无法切断这强制建立的连接。
长时间的感官剥夺和高度专注,让云棠的精神和体力都濒临极限。在一次高强度的模拟对抗后,她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反胃,下意识地趴在了冰冷的桌面上,大口喘息,额头顶着键盘,浑身脱力。
黑暗中,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她的后颈。季言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
“这就到极限了?”他的声音很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指腹不轻不重地按捏着她紧绷的颈椎,“你的‘直觉’,看来还需要更多锤炼。”
他的触碰让云棠浑身一颤,想要挣脱,却被他另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渴了吗?”他问,语气平淡,却带着笃定。
云棠确实感到喉咙干得冒烟,戒断反应似乎在这种极端环境下被再次引动。她咬着唇,没有回答。
一声极轻的嗤笑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个微凉的、坚硬的物体抵住了她的下唇。
是瓶装水的瓶口。
“喝。”简单的命令。
云棠僵住,屈辱感涌上心头。她紧闭着嘴,拒绝这种近乎喂食的屈从。
“不听话的辅助,没有存在的价值。”季言的声音冷了下来,按在她肩膀的手力道加重,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瓶口又往前送了送,几乎要撬开她的齿关。
黑暗中,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薄荷气息,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他平稳的呼吸形成鲜明对比。
僵持了片刻,生理的需求最终战胜了意志的抵抗。她微微张开嘴,冰凉的液体涌入干渴的喉咙。她喝得很急,有些水迹从唇角溢出,顺着下颌滑落。
季言没有收回手,反而用拇指指腹,缓慢而用力地擦过她湿润的唇角,抹去那点水痕。动作带着一种狎昵的、清理所有物的意味。
“很好。”他低语,气息喷在她的耳廓,带着一丝满意的喟叹,“记住这种感觉。你的需求,由我来满足。”
他靠得极近,近得云棠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仿佛两人的心跳在黑暗中被迫同步。他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声音如同最缠绵的情话,却又带着冰冷的枷锁:
“下一次指令,我会换一种方式传递。”
“用这里。”
他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她柔软的唇瓣。
云棠猛地瞪大眼睛,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调试”仍在继续,且变本加厉。
季言开始刻意制造一些极其细微的、介于失误和神来之笔之间的操作,观察云棠的反应。他会在极限换血时,故意留下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破绽;会在团战爆发前,发出一个与常规逻辑相悖的撤退信号。
他在测试她的“直觉”边界,试探她能在多大程度上“感知”到他的真实意图,甚至……超越他的预设。
云棠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她必须时刻保持最高度的警觉,在季言布下的真假难辨的指令迷宫中,依靠系统反向解析出的信号规律和她自身逐渐被磨砺出的战斗本能,去寻找那条唯一的生路。
好几次,她险些坠入他精心编织的陷阱。一次错误的判断,就可能导致模拟对局的溃败,随之而来的便是季言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以及更加苛刻的“校准”训练。
但偶尔,在她精神高度集中,几乎与那冰冷的数据流融为一体的瞬间,她会产生一种奇异的幻觉——她不仅能捕捉到季言表层的指令和潜藏的意图,甚至能隐隐“看到”他下一步可能衍生的、连他自己都尚未明确的所有战术可能性。
那是一种超越同步的、近乎“预知”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她一次下意识的操作,提前0.5秒阻断了一次完美的Gank(围剿);另一次,她一个看似多余的走位,恰好规避了一次来自视野死角的致命控制。
她的操作开始带上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属于季言风格的、灵动而不可预测的锋芒。
季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没有再逼近,也没有再用唇齿相逼的威胁。他只是更久地、更深地凝视着她,那双漆黑眼眸中的探究欲,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滚烫的东西所取代——那是一种发现绝世瑰宝般的狂热,一种即将彻底占有、拆解、品尝其所有奥秘的……贪婪。
训练结束,他走到瘫软在椅背上的云棠面前,俯身,双手撑在扶手两侧,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如同盯上猎物的野兽。
“你感觉到了,对吗?”他低声问,声音沙哑,带着灼人的热度,“那种……超越我的感觉。”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汗湿的鬓角,带着一种近乎迷恋的触感。
“继续成长,云棠。”
“让我看看……”
“你究竟能与我……同步到何种深度。”
“或者……”
他的唇,最终没有落下,却停留在距她唇瓣毫厘之遥的地方,气息交织,危险而暧昧。
“……你能带我,去往怎样的未知领域。”
云棠闭上眼,感受着那近在咫尺的、充满侵略性的气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分不清是恐惧,还是被这极致的掌控与诱惑所引动的、堕落的战栗。
调试的目的,似乎早已偏离了轨道。
他想要的,不再是一个完美的工具。
而是一个能与他共舞于深渊边缘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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