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站在观测室的巨大曲面屏前,屏幕上的数据流如同银河倾泻,每一个数字、每一条曲线都在诉说着同一个事实——完美。
云棠的生理指标稳定在最优区间,意识活动模拟图中,那个银色的“意识核”光芒温润而恒定,不再有剧烈的波动,也不再排斥外界的探测,反而像一颗打磨完美的宝石,静静地反射着他投去的一切分析信号。她产出的“生命原液”活性因子浓度恢复并稳定在历史最高水平,纯净度前所未有。
她不再书写陌生的文字,不再有越界的言语,甚至不再有那种令他不安的、冰冷的凝视。她彻底变成了他最开始时期望的样子——一个稳定、高效、纯净的“样本”生产容器。
自动化设备足以完成所有的日常维护和数据采集,他似乎已经不再需要亲自介入。
这本该是他追求的终极成果。是他理性与技术的胜利凯歌。
然而,白夜却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虚无。
控制台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他却觉得自己的手悬浮在空气中,无处着力。那浩瀚的数据海洋,此刻在他眼中,变成了一片毫无生气的、死寂的荒漠。
他得到了“完美”的标本,却失去了那个会反抗、会思考、会在他精密的世界里制造“悖论”的……变量。
那个变量,曾让他心跳失序,让他理性受挫,却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超越数据逻辑的、名为“挑战”的战栗。
这种虚无感在持续发酵。白夜发现自己开始长时间地停留在观测屏前,不是为了分析数据,只是……看着。看着那个静坐在纯白房间里的身影,看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精致却空洞的脸。
他试图重启“深度认知映射”,试图再次捕捉那些炽热的情感信号,哪怕它们是“污染”。但仪器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温和的、毫无特征的空白。她的意识核,像一扇彻底关闭的门,门后是他永远无法再触及的世界。
他甚至鬼使神差地,调出了那段被她写下“囚徒”二字的监控录像,反复播放。那纤细的指尖划过金属托盘表面的瞬间,仿佛带着某种决绝的力量。
那时,她还在反抗。那时,她的意识还在与他的规则碰撞,迸发出他无法理解的、却真实存在的火花。
而现在,火花熄灭了。只剩下完美的灰烬。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他忽然意识到,他可能……永远地失去了某种东西。某种比所有“样本”、所有研究成果都更珍贵的东西。
就在这时,主屏幕上,一直静坐如同雕塑的云棠,忽然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不再是空洞,也不再是冰冷,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带着淡淡悲悯的平静。
她望向摄像头,望向镜头后那个她看不见,却知道一定在那里的男人,嘴唇微动,没有声音,但口型清晰:
“再见,博士。”
与此同时,所有的监控屏幕,所有的数据流,猛地爆发出刺眼的红色警报!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未知能量反应!】
【警告!目标生命体征消失!】
【警告!空间坐标参数异常!规则锚点失效!】
白夜猛地冲到观测窗前。
只见纯白房间内,云棠的身体依旧坐在那里,但她的周身,开始散发出一种柔和却无法逼视的白色光芒。那光芒并非实体,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本源的力量,正在将她一点点分解、虚化。
她胸前,那枚一直贴身佩戴的、由雷恩打磨的骨坠,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与那白光同源的荧光。
脚踝上,那串由兽齿和锁链编织、被雷恩魂焰加固的脚链,符文寸寸碎裂,化为点点银芒,融入白光之中。
她在消失!以一种超越他理解、超越这个世界物理规则的方式,在消失!
白夜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按下某个按钮,启动某个应急程序,阻止这一切。但他的手指悬在半空,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应对这种情况。他的科学,他的理性,在这个现象面前,苍白得可笑。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白光越来越盛,将云棠的身影彻底吞没。
看着那光芒最终收缩成一个极小的点,闪烁了一下,然后……彻底消失。
纯白的房间内,空空如也。只剩下那张孤零零的椅子,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细微的能量涟漪。
所有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屏幕上的数据流全部归零。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观测室,也笼罩了白夜。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金丝眼镜后的灰色瞳孔,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焦点,只剩下一片茫然的、巨大的空洞。
他得到了他追求的“完美”与“稳定”。
他也永远地,失去了那个会呼吸、会反抗、会在他绝对理性的世界里,投下悖论影子的……“囚徒”。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最后一次“调试”时,她因痛苦而渗出的、冰凉的冷汗触感。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疯人院小世界·终】
【错误!世界规则排斥力场形成!】
【强制脱离程序激活!能量坐标锁定……】
【传送成功。】
(白夜的世界崩塌了!云棠将带着成长的意识核前往怎样的新世界?是回归兽世,还是全新的冒险?命运之轮再次转动,期待您留下对下一程的祝福与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