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绿布，慢慢裹住整片遗迹密林。
树叶间的光越来越暗，原本清脆的虫鸣也弱了下去。
只剩风刮过枝干的 “哗啦” 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王心楷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队伍暂停。
他侧耳听了两秒，又往前面的密林望了望。
喉结轻轻动了下，声音压得比平时低，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前面有块空地。”
“快跟上，别落单！”
话音刚落，他就拨开身前的灌木丛，脚步迈得又快又稳。
吕树跟着队伍往前挤。
树枝划过胳膊，留下一道浅痕。他没在意，随手抹了下胳膊上的浮灰。
等他钻出最后一片灌木丛时，眼前豁然开朗 ——
一片圆形的空地摆在眼前，比半个篮球场大些。
只在边缘与密林交界的地方，爬着些暗绿色的藤蔓。
藤蔓贴着地面蔓延，顶端的细须时不时轻轻晃一下，像在试探什么，却始终没越过空地的边界。
“终于到了……”
队伍里有人刚松了口气，正要往空地边缘走。
傅红雪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没散的后怕。
“别往空地边缘凑。”
她往前跨了一步，拦住那个队员。
小臂上一道浅褐色的疤痕在暮色里格外明显。
那疤痕细长，像被什么东西勒过，边缘还留着点不规则的凸起。
“上次我们遇到过一模一样的藤蔓。”
傅红雪的指节攥得发白，语速比平时快了些。
“当时两个队员落在后面，刚踏出空地的边界，脚踝就被藤蔓缠上了。”
这话一出口，刚才还松快的气氛瞬间凝住。
道元班的学生们都停了动作。
没人再说话，连呼吸都轻了些。
“我们三个火系觉醒者立刻催动异能，掌心凝出半尺长的焰刃，朝着藤蔓劈过去。”
傅红雪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压下翻涌的记忆。
“火焰裹着藤蔓烧了足有半分钟，可那东西连半点焦枯的迹象都没有 ——”
“反倒从被焰刃劈断的地方，长出了新的细藤，像活物似的往队员脚踝上缠，越收越紧。”
有人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枯枝，声音发颤问道：“那…… 没试试其他异能？”
“试了，怎么没试。”
傅红雪的声音陡然提高，又很快压下去。
“队里的土系觉醒者凝出石刺，想扎断藤蔓，结果石刺戳上去只留下个白印，连点痕迹都没刻下。”
“我们七八个人围着想帮忙，有人拽队员的胳膊，有人还在试着用异能攻击藤蔓根部。”
傅红雪的声音沉了下去。
“可藤蔓的力气太大了，被缠的队员想挣扎，可刚催动的异能没等用出来，就被藤蔓吸收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最不愿想起的画面。
“藤蔓拖着人往树林里走，速度越来越快，我们想追，可刚踏出空地半步，周围的藤蔓从地里冒出来，向我们发起攻击。”
“我们立马施展各种异能来抵挡，根本没办法救人。”
“最后...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队员被拖进树林，他们的呼救声没超过三秒就断了。”
吕树站在队伍中间，手指悄悄蜷了蜷。
目光落在空地边缘的藤蔓上。
他记得这种藤蔓。
三天前在另一片树林里，有个道元班学生被这种藤蔓缠上脚踝，还是他用长矛戳中藤蔓根部，才让对方挣脱的。
当时斩断一根藤蔓细枝时，系统弹出过提示。
【来自噬夜藤树的负面情绪值 +19】。
此刻那些藤蔓正贴着地面收缩，叶片纷纷往树干方向卷，显然不敢踏入空地。
吕树心里清楚这点，但他没说 ——
没必要暴露自己能知道魔物真名的秘密，说了反而会引来麻烦。
“后来呢？” 有人小声问，声音里带着怯意。
“后来我们在树林边缘找了半个多小时，连个人影都没找着。”
道元班的学生们脸色全白了，没人再敢往边缘靠。
有个穿蓝色外套的女生悄悄往同伴身边凑了凑，手紧紧抓着对方的胳膊，指节都泛了白，眼神里满是紧张。
王心楷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
“别愣着了，赶紧扎营。”
“我们天罗地网的人去边缘拉绳网，做个标记，别让人不小心踏出边界。”
“道元班的同学负责捡枯枝，堆篝火 ——”
“篝火堆往中间挪，离空地边缘远些。”
他说完，率先从背包里掏出一卷麻绳，递给身边的张磊。
“张磊，跟我去拉绳网。”
“其他人搭把手，把绳网固定牢点。”
张磊应了声，接过麻绳跟着王心楷往边缘走。
其他几个天罗地网的队员也立刻行动起来。
各自从背包里拿出备用的木桩，准备固定绳网。
队伍瞬间动了起来。
道元班的学生们没人再闲聊，捡枯枝的脚步飞快。
怀里的枯枝堆得比平时高了一倍，像是觉得火焰越旺，越能挡住那些藏在暗处的藤蔓。
有两个学生还特意绕到空地另一侧，捡了些干燥的树皮，说要留着晚上添火用。
夜枭 - 7 没去帮忙扎营，也没凑去堆篝火。
只是蹲在空地角落，背对着篝火。
他的背包放在膝上，右手偶尔会往背包侧面碰一下。
指尖的动作又轻又快，像是在确认什么藏着的东西。
吕树假装去捡地上的枯枝，慢慢往夜枭 - 7 那边挪了两步。
借着弯腰的动作。
他余光瞥到夜枭 - 7 的右手从背包暗格里摸出个东西 ——
指甲盖大小，黑色的，像是微型定位仪。
夜枭 - 7 的指尖飞快在上面点了两下，屏幕闪过一道极淡的蓝光。
随后又把那东西塞回暗格，抬手拍了拍背包表面，假装在清理灰尘。
“小心点！别靠绳网太近！”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是个天罗地网的队员，上次见过同伴被拖走，此刻盯着绳网外的藤蔓，脸色还发白。
夜枭 - 7 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像是被吓了一跳。
他抬头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很快压下去。
往篝火方向挪了挪，故意让火焰的光落在自己身上，像是想借光掩盖什么。
吕树的脑海里同步响起系统提示。
【来自夜枭 - 7 的负面情绪值 +39】。
他心里冷笑一声 ——
看来这间谍是怕被人撞破背包里的猫腻，还怕被人发现小动作。
篝火堆很快燃了起来。
王心楷和张磊已经把绳网拉了半圈。
绳网离藤蔓约莫两步远。
每个木桩都砸得很深，还在麻绳上系了几个彩色的布条，算是醒目的警示。
随后，王心楷召集所有人过来集合。
手里攥着根燃烧的树枝，往空地外指了指。
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停在吕树和夜枭 - 7 身上。
“今晚守夜分三班，每班两个人，绝对不能踏出空地半步。”
“第一班从现在到午夜，我和张磊。”
“第二班午夜到凌晨两点，吕树，还有你 ——”
他指了指夜枭 - 7。
“你登记的名字是赵凯对吧？”
“就你俩一组。”
“第三班凌晨两点到天亮，傅红雪和李响。”
吕树抬头，刚好对上夜枭 - 7 的视线。
夜枭 - 7 的眼神闪了闪，没反驳。
手指悄悄攥紧了背包带，指节都泛了白。
他低头盯着篝火，没敢看王心楷，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
显然既怕守夜时暴露，又想趁半夜没人注意，把坐标传出去。
可又不敢拒绝，怕拒绝会引王心楷怀疑，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守夜的时候机灵点。”
王心楷特意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在场的人。
“看到藤蔓有异动就喊，别自己逞强。”
“上次就是有人存了侥幸心，想趁守夜时就近解手。”
“刚跨出绳网没两步，就被藤蔓缠上了脚踝，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吕树点头应下，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
午夜的守夜最是安静，大部分人都会睡熟。
到时候他可以借观察藤蔓动静的名义，往夜枭 - 7 那边靠 ——
既能摸清那定位仪到底是用来传什么情报的，说不定还能抓个现行。
夜枭 - 7 蹲在角落，没怎么动，只是偶尔往篝火里添根细枝。
他的目光总往空地外的树林瞟，像是在留意藤蔓的动向。
又像是在等什么时机，眼神里藏着的焦躁，连暮色都遮不住。
吕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
暮色里，那些藤蔓已经完全收缩回去。
叶片闭得严严实实，像在攒着力气，等着夜里没人注意时，再伸出细藤捕猎。
“吃点东西吧，补充点体力。”
傅红雪走过来，递给吕树一块压缩饼干。
她的手指上沾着点炭灰，是刚才帮忙生火弄的。
路过夜枭 - 7 身边时，她也递了一块，随口问一句。
“你们俩守夜的时候，要不要多拿两个手电筒？”
“夜里冷，还能照个亮。”
夜枭 - 7 接过饼干，回应道。
“不用了，背包里有。”
他说完，把饼干胡乱塞进口袋。指尖捏了捏背包暗格的位置，连饼干袋蹭到衣角都没在意。
吕树咬了口饼干，嚼在嘴里有点涩。
他没皱眉，只是慢慢嚼着，余光始终没离开夜枭 - 7。
含糊地回答道：“我也不用，夜里盯着藤蔓就行，不用太亮。”
傅红雪没多问，转身去给其他人递水。
吕树一边嚼着饼干，一边观察夜枭 - 7。
夜枭 - 7 正背对着众人，肩膀微微弓着，右手放在背包上。
指尖偶尔按一下暗格，像是在确认信号。
他的目光时不时往空地外扫，显然在等天黑透，也在等守夜的时间。
篝火旁的人渐渐安静下来。
有人靠在背包上闭目养神，有人小声聊着天。
夜枭 - 7 没参与聊天，独自坐在角落。
他偶尔会抬头看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眼神里藏着点急切，又有点紧张。
吕树吃完饼干，擦了擦手，往篝火边挪了挪。
他假装看火焰，余光却一直盯着夜枭 - 7。
夜枭 - 7 的手指又开始摩挲背包暗格，这次动作更轻了，像是在确认定位仪的电量，又像是在等什么信号。
“夜里风会大，你们守夜的时候多穿件外套。”
有个女队员好心提醒，递了件薄外套给吕树。
吕树接过外套，道了声谢。
他余光瞥见夜枭 - 7 听到 “守夜” 两个字时，指尖顿了一下。
随即又恢复了动作，只是攥背包的力度更大了些。
夜色越来越浓，空地外的密林里偶尔传来 “沙沙” 声。
不知道是风刮树叶，还是藤蔓在动。
篝火的火苗渐渐小了些，橙红色的光变成了暗红色，把人的影子映在地上，像一个个沉默的轮廓。
第一班守夜的队员已经就位。
吕树靠在一棵小树下，闭目养神，心里却在盘算着守夜时的细节 ——
该怎么靠近夜枭 - 7？
如果他真的传递情报，该怎么阻止？
要不要当场揭穿他？
他还在想，就听到身边有动静。
睁开眼一看，是夜枭 - 7 走了过来。
手里拿着个水壶，假装喝水，却往吕树这边瞥了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试探。
吕树没理他，重新闭上眼睛。
夜枭 - 7 站了几秒，见吕树没反应，才慢慢退回去。
继续坐在角落，手指又开始摩挲背包暗格。
空地外的 “沙沙” 声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第一班守夜的队员立刻握紧手电筒，往绳网外照去 ——
是藤蔓在动，慢慢往空地方向爬，却在离绳网还有半米的地方停住，又慢慢缩了回去。
“还好没过来……”
队员松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后怕。
夜枭 - 7 听到动静，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往篝火方向又挪了挪，离绳网更远了。
他的脸色在火光下有点发白，显然是怕夜里的意外打乱他的计划。
吕树悄悄睁开眼。
看着夜枭 - 7 的背影，心里冷笑 ——
这间谍倒是会装，既怕危险，又想搞小动作，倒是挺贪心。
午夜很快就到了。
第一班守夜的队员叫醒吕树和夜枭 - 7，脸色疲惫。
“刚才藤蔓又过来试探了两次，都没敢靠近绳网，你们多盯着点。”
吕树点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手电筒。
夜枭 - 7 也站起身，把背包背在肩上。
手里攥着手电筒，指节还是泛白。
两人走到绳网边，分坐在空地两侧。
篝火的火苗已经很小了，只有点点红光，勉强能看清周围的人影。
密林里的 “沙沙” 声还在，偶尔有藤蔓摩擦树干的声音，像是在暗处窥视。
吕树打开手电筒，往绳网外照去。
光柱里，藤蔓蜷缩在地上，像一堆暗绿色的蛇，安静得有点诡异。
他假装专注地观察藤蔓，慢慢往夜枭 - 7 那边挪了两步。
夜枭 - 7 正低着头，肩膀微微抖着。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紧张的。
他的右手悄悄摸向背包暗格，指尖在上面按了一下，似乎在确认什么。
吕树的脚步顿了一下，手电筒的光柱故意往夜枭 - 7 那边偏了偏。
夜枭 - 7 的手瞬间缩了回去，抬头看向吕树，眼神里带着点警惕。
“你看什么？”
“没什么，看看藤蔓有没有异动。” 吕树语气平淡。
夜枭 - 7 的喉结滚了一下，没再说话。
往远离吕树的方向挪了挪，继续低着头，只是这次没再碰背包暗格。
吕树心里清楚 ——
这间谍怕了，怕被自己发现。
他没再靠近，只是站在原地，手电筒的光柱扫过绳网外的藤蔓。
余光却一直盯着夜枭 - 7。
夜枭 - 7 的肩膀始终紧绷着，偶尔会抬头看一眼天空，像是在等什么信号。
他的手指在手电筒上反复摩挲。
动作和之前摩挲背包暗格时一模一样，显然是在焦虑。
吕树的脑海里时不时响起系统提示。
【来自夜枭 - 7 的负面情绪值 +25】
【来自夜枭 - 7 的负面情绪值 +31】
看来这间谍不仅怕暴露，还在担心传递情报的事 ——
说不定他和同伴约好了时间，现在怕错过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凌晨一点的风更冷了，吹在脸上像冰碴子。
夜枭 - 7 突然站起身，假装去捡地上的枯枝，往空地边缘走了两步。
他背对着吕树，右手飞快地从背包暗格里摸出定位仪。
指尖在上面点了几下，屏幕又闪过一道蓝光。
这次吕树看得很清楚 ——
那蓝光是定位成功的信号。
夜枭 - 7 刚想把定位仪塞回暗格，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猛地回头，看到吕树正往自己这边走，手里的手电筒光柱落在他的手上。
“你干什么？”
夜枭 - 7 的声音有点慌，下意识把定位仪往身后藏。
吕树没回答，只是盯着他的手，语气平淡。
“刚才那是什么？”
夜枭 - 7 的脸色瞬间白了。
嘴唇动了动，想辩解，却没说出话来。
他的手紧紧攥着定位仪，指节泛白。
眼神里满是慌乱 —— 显然没料到，自己背身操作的小动作，会被吕树撞个正着。
密林里的藤蔓突然 “沙沙” 响了起来，像是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慢慢往绳网方向爬来。
吕树的目光扫过藤蔓，又落回夜枭 - 7 身上。
“现在不是搞小动作的时候，想活命，就先盯着藤蔓。”
夜枭 - 7 咬了咬牙，把定位仪塞回背包暗格。
没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电筒，往藤蔓方向照去。
他的肩膀还是紧绷着，显然没放下心，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吕树站在他身边，心里盘算着 ——
现在还不是揭穿他的时候，等离开遗迹，有的是机会。
眼下最重要的是安全度过守夜，别被藤蔓偷袭，也别让这间谍再搞出别的花样。
篝火的红光在远处闪烁，藤蔓的影子在光柱里缩成一团。
夜枭 - 7 的呼吸声有点重，混着密林里的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吕树知道，这一夜还没结束，麻烦恐怕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