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顾宣像上了发条的陀螺，工作室的项目赶工，学校的论文答辩也近在眼前，每天连轴转，桌上的咖啡杯换了一轮又一轮，连轴转得眼下都泛了青。周希禹也好不到哪去，公司新接的合作案催得紧，还得抽时间陪井惜婕谈恋爱。两人碰在一起时，常对着彼此眼下的乌青相视而笑，活像两只熬秃了的熊猫。
井惜婕看着这俩人拼命三郎的架势，实在心疼。一大早就让家里阿姨帮忙，炖了滋补的乌鸡汤，还有两人爱吃的菜，又烤了几盘松软的蔓越莓饼干，连公司全部员工的下午茶都提前订好了各自口味的甜点——她算准了这个点来，既能给两人送热乎饭，又能让全公司的人也吃到，顺便监督他们歇口气。
刚进公司大门，前台小姑娘就眼睛一亮：“老板娘来啦！”声音脆生生的，瞬间惊动了大半个办公区。大家纷纷探出头，看着井惜婕和身后的阿姨们拎着大包小包，脸上都堆起笑：“老板娘又给我们带好吃的啦？”
“最近大家都辛苦啦，一点小心意。”井惜婕笑得眉眼弯弯，指挥着阿姨把下午茶分给众人，“咖啡和奶茶在茶水间，冰的热的都有，让大家自己去拿。”
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打趣道：“有老板娘在，我们干活都有劲！”井惜婕被逗得脸红，摆了摆手往顾宣办公室走，身后还传来此起彼伏的“谢谢老板娘”，热闹得像过年。
她敲了敲顾宣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一声带着疲惫的“进”。推开门一看，顾宣正埋首在文件里，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连抬头的空都没有。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发顶，却照出了一张憔悴的脸，井惜婕心里一软，故意加重了脚步：“顾大老板，您的爱心外卖到了，再不签收就要凉啦。”
顾宣这才猛地抬头，看到是她，眼睛瞬间亮了，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妹？你怎么来了？”他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语气里满是惊喜，“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都没空找你，希禹也没空回家吃饭。”
“想吃饭？我看你是想把自己熬成老黄牛。”井惜婕把食盒往桌上一放，打开盖子的瞬间，乌鸡汤的香气混着杂粮饭的清香漫开来，“阿姨炖了三个小时的乌鸡汤，还有你爱吃的红烧排骨，赶紧停下，趁热吃。”
顾宣吸了吸鼻子，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两杯咖啡，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是你靠谱。”他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我说外面刚才怎么跟过年似的，原来是你这尊福星来了。”
“不光是给你送的，”井惜婕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给周希禹也带了一份，顺便给大家加个餐——总不能让你们俩在这儿孤军奋战，得让全公司的人都帮着监督你们吃饭。”
顾宣刚喝了口汤，闻言差点喷出来，笑着打趣：“合着我这是沾了未来妹夫的光？你先往我这儿跑，就不怕某人吃醋？”他指了指旁边那份明显更精致的食盒，猜测里面的菜色看着就更用心，“你看你，连饭盒都搞区别对待。”
“什么呀。”井惜婕哼了一声，眼里却带着笑，“某人挑食挑得厉害，人不舒服的时候葱姜都不碰，香菜见了就皱眉，我们不单独给他做，他能把饭原封不动带回去。哪像你，给什么吃什么，好养活多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就被推开了，周希禹探进头来，一脸“委屈”：“听到有人说我坏话了——老婆，你来了居然先找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公？”他手里还捏着份文件，显然是刚从会议室出来，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了。
“谁让你刚才在开会？”井惜婕瞪他一眼，却把那份精致食盒往他面前推了推，“喏，你的饭，再挑刺今晚就别吃了。”
周希禹凑过去打开一看，里面的排骨特意剔了骨，蔬菜切得整整齐齐，连米饭都用模具压成了小熊形状，果然比顾宣那份精致得多。他立刻眉开眼笑，冲顾宣扬了扬下巴：“看到没？这才是亲老婆的待遇。”
顾宣翻了个白眼，夹起一块没剔骨的排骨用力咬了一口：“幼稚。”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这俩人吵吵闹闹的样子，倒让他觉得这间冰冷的办公室都暖和了不少。
周希禹也不客气，拉了把椅子坐在顾宣旁边，拿起勺子舀了口汤，咂咂嘴：“还是阿姨炖的汤好喝，比公司楼下的外卖强多了。”他忽然注意到顾宣的食盒里水果是小苹果和剥好的荔枝，自己的却只有剥好的荔枝，立刻不满了，“凭什么他吃苹果我吃荔枝？我也想吃苹果！”
“荔枝是给你们补脑子的，谁让你们昨天改方案改到半夜，我都怕你们把客户名字写错。”井惜婕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苹果要削皮，某人嫌麻烦，我才不给你弄。而且切好了就氧化了，多难看。”
顾宣在一旁笑得直抖肩，周希禹却来了劲，凑到井惜婕耳边小声说：“那晚上回家你给我削一个？就当补偿我没先吃到饭。”
井惜婕被他温热的气息吹得耳朵发红，刚要推他，就见周希禹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在她额头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下，声音还故意放大：“谢老婆投喂，能量满格了！”
“周希禹你疯了！”顾宣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拿稳，捂着眼睛哀嚎，“这是我办公室！你俩要秀恩爱出去秀！我还没吃完饭呢，别给我喂狗粮！”
井惜婕的脸“腾”地红透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推开周希禹就往门口跑，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瞪他一眼：“你俩慢慢吃，我先回家了！记得把食盒带回来！”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没影了。
“看你把人吓跑了。”周希禹一脸无奈。
顾宣却笑得得意，拿起一块荔枝扔进嘴里。
周希禹看了眼顾宣桌上的文件，语气正经了些，“晚上有个饭局，跟合作方谈续约，估计得晚点回，你呢？”
“我也得加会儿班，论文还差个结尾。”顾宣扒了口饭，忽然笑了，“说真的，有她在，好像再忙也没那么累了。”
周希禹挑了挑眉，眼里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那是，也不看是谁的老婆。”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乌鸡汤的香气还在空气中弥漫，连带着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似乎都染上了几分暖意。
这边顾宣和周希禹忙着为生活奔波，靖安家却像是被按了快进键的悲剧片，短短一个月就翻了天。
最先“叛逃”的是靖平。起因是某天晚饭时，靖安妈妈看着儿子唉声叹气，阴阳怪气说“这菜看着就寡淡，不像婕婕家阿姨做的，总带着股子甜香是吧，可惜啊……”话没说完，就被靖平“啪”地放下筷子打断：“妈，您能不能别总提井惜婕？她现在是周希禹的未婚妻，跟我们家没关系了。”
靖安妈妈当即红了眼：“我就是感慨两句！你弟弟为了她魂不守舍，我这当妈的能不急吗？”
“急就能天天说些阴阳怪气的话？”靖平站起身，语气里满是疲惫，“从安安打球摔了腿，您就没正经关心过他一句，张口闭口都是‘就是井惜婕的错，没有她也不会受伤，自己肯定能劝他去医院’。妈，您醒醒吧，井惜婕不是咱家的药，安安的结得他自己解，您再这么折腾，这个家早晚散了。”
第二天，靖平就收拾了行李，搬到了和未婚妻一起买的大平层里。临走时只留了张字条：“等您想明白谁对谁错，我再回来。”
家里少了个人，空气却更沉了。靖安原本就话少，这下更是成了闷葫芦。
上周校队打友谊赛，他抢球时被人撞得崴了脚，肿得像个馒头，却硬撑着不肯去医院，只在校医室拿了瓶红花油，天天瘸着腿去上课，整个人瘦得颧骨都突了出来，眼底的青黑比顾宣熬夜赶项目时还重。
直到某天深夜，靖安妈妈去他房间送牛奶，才发现这孩子正对着手机里井惜婕的朋友圈发呆——屏幕上是井惜婕举着爱心便当的自拍，配文“给两个大忙人投喂”，背景里顾宣和周希禹正低头笑，三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热闹得晃眼。
靖安察觉到动静，猛地按灭手机，翻身对着墙，肩膀却止不住地抖，一气之下搬了出去。
接着几天，老公在外省，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那一刻，靖安妈妈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
她连夜停了诊，第二天一早就揣着车钥匙冲了出去。导航定位到临市井家时，她握着方向盘的手还在抖，车窗外的树影一晃一晃，像极了这些天家里压抑的气氛。
井家阿姨打开门时，还以为是来做客的远亲，直到看清靖安妈妈通红的眼眶，才赶紧喊：“太太，陈医生来了，看着不太对劲呢！”
井惜婕妈妈刚把点心的玩具和晒好的小被子收进来，听见声音迎出来，就见靖安妈妈“扑通”一声站在玄关，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是怎么了？”井惜婕妈妈吓了一跳，赶紧拉她进屋，“有话好好说，先坐下。”
靖安妈妈被按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井惜婕妈妈递来的纸巾，哭得肩膀一抽一抽：“我不该掺和安安和婕婕的事……我就是魔怔了，见不得儿子受委屈，就想找个由头怪别人，可婕婕那孩子……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啊，小时候总往我家跑，兜里塞满了糖，见了我就喊‘陈阿姨’，甜甜糯糯的……”
她忽然抬手想给自己一巴掌被井惜婕妈妈拦了下来，她声音发颤：“我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对着她说出那些混账话？还在背后编排她……她该多寒心啊？”
井惜婕妈妈拍着她的背叹气：“谁家当妈的不护着自己孩子？你也是急坏了。婕婕不会在意的，你是她的阿姨呀，她早把这事抛脑后了。”
“真的？”靖安妈妈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可安安不肯见我，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腿肿得那样也不去医院，我去学校找他，他老远看见我就躲……姐，我是不是特别失败？两个儿子都不要我了。”
正说着，井惜婕妈妈就给女儿打去了电话。她接起电话，语气不自觉地放软：“婕婕，下课了吗？”
“刚下课！妈你是不是想我了？”井惜婕的声音带着雀跃，背景里还有周希禹的轻笑，“我正准备去给顾宣哥送资料呢，怎么啦？”
井惜婕妈妈看了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靖安妈妈，轻声说：“你陈阿姨在这儿呢。她说……靖安和靖平都搬出去住了，靖安打球崴了脚，不肯去医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井惜婕拔高的声音：“靖安受伤了？怎么不早说！严重吗？有没有拍片？”
“他就是犟，说什么都不去医院。”靖安妈妈抢过话头，声音带着哭腔，“婕婕，阿姨求你了，你帮阿姨劝劝他好不好？他听你的话。”
“陈阿姨你先别急。”井惜婕的声音沉稳了些，“我知道了，这就去找他。您别伤心了，我马上问他，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井惜婕匆忙跑到顾宣教室，送完材料转身就往学校外面跑。顾宣追上来拉住她：“怎么了？这么急？”
“靖安崴了脚，倔得不肯去医院。”井惜婕皱着眉，“我得去看看，万一伤着骨头就麻烦了。”
顾宣挑眉：“你去？他会见你吗？”
“不知道，但总得去试试。”井惜婕挣开他的手，脚步没停，“毕竟……朋友一场。”
“我送你去，先别和希禹说。”顾宣低头眼神的看着井惜婕。
训练馆里空荡荡的，只有靖安一个人坐在场边，正低头用手揉着肿得发亮的脚踝。夕阳透过高窗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又细又长，看着竟有些孤单。
井惜婕站在门口咳了一声，靖安猛地抬头，看到是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赶紧把裤腿往下拉了拉，想站起身却踉跄了一下。
“别动！”井惜婕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就去看他的脚，“都肿成这样了还揉？想留后遗症啊？”
靖安别过脸，声音闷闷的：“不用你管。”
“我不管谁管？”井惜婕瞪他一眼，从包里掏出个小药瓶，“这是我刚才路上药店买的，他们说受伤时用的药，总比校医室的好用。脱鞋，我帮你涂。”
靖安没动，耳根却红了。
井惜婕也不催，就举着药瓶看着他，忽然笑了：“怎么？怕我下毒啊？还是觉得丢脸？”
“没有。”靖安嘟囔着，慢吞吞地脱下运动鞋，露出肿得老高的脚踝。
井惜婕倒了点药在手心，搓热了往他脚踝上揉，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让药效渗进去。她低着头，长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重要任务。
“你妈去找我妈了，哭得稀里哗啦的。”井惜婕忽然开口，“她说她知道错了，还说你不肯回家。”
靖安的肩膀僵了僵：“她不是真心的。”
“是不是真心的，总得给她个机会改吧？”井惜婕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他，“你总不能因为她做错了事，就一辈子不搭理她。就像你现在不肯去医院，难道要让脚一直肿着？错了就得改，伤了就得治，这道理你懂的。”
靖安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道歉干嘛？”井惜婕挑眉。
“之前……我不该缠着你。”靖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祝你和周希禹……好好的。”
井惜婕笑了，拍了拍他的膝盖：“这还差不多。走吧，我陪你去医院拍片，拍完片给你妈打个电话，就说你想吃她做的排骨汤了——她熬汤的手艺，可比我家阿姨厉害多了。”
靖安看着她站起身，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忽然觉得心里那块堵了很久的石头，好像松动了些。或许，有些事真的该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