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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酒的醇香混着井惜婕断断续续的哭诉,在客厅里漫开。她蜷在地毯上,指尖捏着酒杯,酒液晃出细小的涟漪,像她此刻七零八落的心绪。

“你知道吗?每次看着你,我都想抽自己两巴掌。”她仰头灌了口酒,喉结滚动着,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当初你陪孔薇唯去电影,我知道了后就直接跟周希禹去看电影;你想尽办法买到的古筝义甲,我因为跟你吵架,转头就借给别人弄丢了……我那时候怎么就那么傻,那么蠢?”

靖安坐在她对面的沙发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空酒杯。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出眼底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被她勾起的、沉在心底的旧绪。“都说了,那时候年纪小。”他笑了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些,“我早忘了。”

“你没忘。”井惜婕突然抬头,眼泪砸在酒杯里,溅起细小的水花,“你要是忘了,刚才就不会说‘被我扯回来’。”她晃了晃酒瓶,猩红的液体在瓶壁上挂出蜿蜒的痕,“其实你早上说去动物园,是想跟过去告别吧?对不起啊安安,又把你拽进这摊浑水里,给你惹麻烦。”

靖安接过她手里的酒瓶,放在茶几最远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带着微凉的酒气。“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从来没觉得你是‘麻烦’。”

井惜婕没说话,只是低头去够茶几底下的啤酒。冰瓶撞在地板上发出“咚”的闷响,她咬开瓶盖时,手都在抖,泡沫顺着瓶口溢出来,沾湿了指尖。

“婕婕!”靖安赶紧起身去夺,却被她猛地抱住胳膊。她的脸贴在他的小臂上,带着冰凉的酒气和滚烫的泪,“别抢……就喝一口,再一口……”

他的动作顿住了。客厅的时钟滴答作响,窗外的月光漫过地毯,在她散乱的发梢上镀了层银。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在被隔壁班男生欺负后,抱着他的书包哭,说“就靠一会儿”,结果在他背上睡着了。

“冰的伤胃。”他最终还是松了手,却转身去厨房的柜子里拿了个玻璃杯,又拿起柜子里常温的啤酒倒进去,“喝常温的吧。”

井惜婕看着靖安手里的那杯酒,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我爸早就跟我说,周希禹不合适。”她抹了把脸,眼泪却越擦越多,“他说两家想法差太远,生活习惯、哪怕是阅历都不一样,他和我确实相差很大……我那时候不信啊,觉得爱情能打败一切。”

“顾宣也劝过我。”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他说商人最会算账,一旦我成了‘拖累’,周家会立刻放手……你看,他们都比我懂。”

靖安递过纸巾,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或许……周希禹也在挣扎?”

“挣扎?”井惜婕笑出声,抢过他的手机点开热搜,屏幕上跳出的热帖刺得人眼睛疼——“知情人士”说她和周希禹早有裂痕,周希禹流连酒吧,身边艳遇不断;“同学”爆料她父亲利用职权攀附周家;更有不堪的言论,应该是周家散布出去的,把她的多囊说成“天生有疾,配不上豪门”,自己本就因为这件事情而感到难过,周家这时候公布这个消息,无异于把这个事情当做刺向井惜婕的利刃。

“这就是他的挣扎?”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指尖都在抖,“连我爸都被卷进来了……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我家人?”

就在这时,一条新的帖子弹了出来,是郑珂琪发的——她说以前周希禹总借着各种名义找井惜婕帮忙,一来二去才熟悉起来。帖子里说:“井惜婕和周希禹根本没有互相喜欢,也不是恋爱,自己才是真正喜欢周希禹的人。只是是井家想靠联姻巩固地位,现在目的没达到,就闹得人尽皆知……”

最后那句“可怜的牺牲品”像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井惜婕的心脏。她猛地捂住胸口,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婕婕?”靖安立刻慌了,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怎么了?是不是喘不上气?”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混合着恐惧往下掉。以前犯哮喘时,周希禹总会手忙脚乱地找药,甚至会因为她咳得厉害而烦躁;可此刻,靖安的手稳稳地托着她的背,另一只手迅速从抽屉里翻出备用的哮喘喷雾——那是他从小的习惯,不管在哪里,身上一定会备着以防不时之需,家里有,车里有,就连冬天的一些外套里也有特意备下的。

“别急,深呼吸。”他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带着让人安心的沉稳,“对着瓶口吸,一下,再一下……”

喷雾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井惜婕的呼吸渐渐平稳,却还是止不住地哭。她像个迷路的孩子,把脸埋在靖安的肩头,眼泪浸湿了他的t恤,滚烫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去,烫得他心口发紧。

“没事了,都过去了。”靖安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玻璃,“那些话都是假的,没人能欺负你,我在呢。”

他没说更多安慰的话,只是任由她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哭出来。客厅的灯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像一张柔软的网,将所有的尖锐和冰冷都隔绝在外。

井惜婕哭到后半夜,终于累得睡着了。靖安把她抱回卧室,盖好被子时,发现她的手还攥着他的衣角。他犹豫了下,没抽出来,就坐在床边,借着小夜灯的光看着她的睡颜——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眉头却舒展了些,大概是知道身边有人陪着。

窗外的月光移到床头柜上,照亮了那罐吴老给的陈皮。靖安拿起罐子,倒出几片泡在温水里,放在她够得到的地方。做完这一切,他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客厅的沙发还留着他的体温,可他却没了睡意。

手机屏幕还亮着,那些不堪的言论刺得人眼睛疼。他点开搜索框,输入“井惜婕 豪门梦破碎”,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很久,最终却只删删改改,打出一行字:“她很好,你们不了解事情真相,请不要胡乱造谣,别伤害她,我会起诉!”

发送的瞬间,他忽然明白,自己早就不是那个只能在操场等她的少年了。现在的他,有能力站在她身前,替她挡住所有风雨。这个认知像颗种子,在心底悄悄发了芽,带着笃定的暖意,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悄然生长。

醉意像层薄纱,蒙得人昏沉却不踏实。井惜婕在床上睁着眼,天花板的纹路在月光下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像极了那些网络上恶意编造的谣言。不过十分钟,她却觉得像熬了半宿,胸腔里堵着团说不清的闷,翻个身都能听见心脏撞着肋骨的钝响。

手机屏幕亮着,父母的消息像块冰,攥在手里能冻透指尖。她没回,只是盯着那几行字,直到眼睛发酸。原来连爸妈都觉得,她和周希禹走到头了。

半小时后,井母的律师在个人账号上更新了条声明,措辞冷静得像份法律文书:

【严正声明:

本人为石羡的代理律师。仅代表石女士及其家庭向大家做出解释,非常抱歉占用公共资源。此前,石羡女士的女儿井惜婕,与周氏集团继承人周希禹,网传“恋爱”、“订婚”等信息均为不实传言。双方家庭向来秉持独立发展原则,从未有过任何商业联姻之议。

近日网络上关于井氏家庭成员及个人的恶意揣测、造谣诽谤,已对委托人及家人造成严重困扰。我司将对相关造谣账号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望各位网友不信谣、不传谣,共同维护网络清朗环境。

特此声明。】

配图是盖了公章的声明,被置顶的评论是井父与周爷爷早年在商会上的握手照,背景板上的日期距今已有十余年。

井惜婕点开那条声明,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又划,直到把每个字都看模糊了,才轻轻按灭手机。没有哭,只是觉得眼眶空落落的,像被人挖走了块什么。她推开门,想找点水喝,却在客厅门口撞见了靖安——他根本没在沙发上躺好,只是靠着扶手坐着,膝盖上摊着本翻开的书,书页却没动过,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怎么起来了?”

“你怎么还没睡?”

两句话撞在一起,空气静了两秒。靖安先笑了,起身时膝盖磕在茶几角,发出轻响,他揉着腿说:“看你房间灯亮着,想着你可能醒了。”他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手机上,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阿姨……发声明了?”

井惜婕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嗯。”

“是权宜之计。”靖安走到她身边,递过杯温水,“现在舆论太乱,先稳住大局再说。”

“早该这样的。”她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忽然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从一开始就不该较真的。”

靖安没接话,只是看着她把温水小口小口地喝下去。她的侧脸在晨光里透着苍白,睫毛垂着,像只泄了气的气球。

“能再陪我喝点吗?”她忽然抬头,眼睛里带着点耍赖的恳求,“就坐着太难受了。”

“不能再喝了。”靖安皱眉,“你昨晚喝得够多了,胃该不舒服了。”

“那我出去找个小酒馆喝。”井惜婕故意扬起下巴,假装生气地转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别闹。”靖安拉住她的手腕,力道很轻,“家里有白酒,就一小杯,抿一抿,对你来说度数太高了。”他转身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摸出个小瓷瓶,瓶身上的“茅台”二字透着年份感,“我买来灌醉自己的,偶尔抿一口,解解乏。”

井惜婕看着那瓶酒,忽然笑出了声:“你这小房子里藏的东西还真全,跟百宝箱似的。”

“备着总没错。”靖安找出两个小酒杯,倒了浅浅两盏,酒液微黄,凑近了能闻到醇厚的香气,“就这点吧,你不能多喝。”

井惜婕捏着酒杯,没立刻喝,只是看着酒液里自己模糊的倒影。“你说,”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酒后的飘忽,“要是我当初没跟周希禹表白,是不是就没这么多事了?”

靖安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轻声说:“没有什么‘要是’。你当时喜欢他,是真的;现在难过,也是真的。都不是白走的路。”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冰箱里拿出袋冻荔枝,剥了颗递到她嘴边:“先垫垫,免得伤胃。”

冰凉的甜意漫开时,井惜婕的手机响了,是顾宣打来的。她没接,直接按了拒接。没过几秒,顾宣的消息就发了过来:【希禹看到声明了,现在在我这儿,整个人都麻了,说要去找你爸妈理论。】

井惜婕看着那条消息,忽然觉得有些荒诞。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端起酒杯抿了口白酒,辛辣的暖意从喉咙烧到胃里,呛得她咳嗽起来。

“慢点喝。”靖安拍着她的背,递过纸巾,“周希禹那边……”

“随他吧。”她摆摆手,眼睛红了,却不是因为难过,“两家大概已经在协商了。这种时候,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理论’,只有‘对策’。”

她猜得没错。此刻的周家老宅,周父正拿着井家的声明,脸色铁青地与井父通电话:“老井,这招是不是太绝了?孩子们……”

“享民,现在不是说孩子的时候。”井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网上的谣言已经牵连到你公司股价了吧。我看不如这样——对外就说‘双方家长认为孩子年纪尚轻,应专注事业,感情事暂不考虑’,先把这波风头压下去。至于孩子们……让他们自己冷静冷静,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便是两家心照不宣的缓兵之计——先切断所有关联,给舆论降温,至于井惜婕和周希禹的未来,仿佛成了被暂时搁置的旧文件,没人再提。

周希禹坐在顾宣家的沙发上,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是井家的声明,每个字都像针,扎得他指尖发麻。他想不通,明明早上还在给她发信息道歉,怎么突然就成了“世交之谊”?他想冲出去找井惜婕,却被顾宣死死拉住:“你现在去有什么用?只会让事情更糟!”

“那我就看着她这么说断就断?”周希禹红着眼,声音发颤,“顾宣,那是井惜婕啊……”

顾宣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掏出烟盒,想递根烟过去,又想起周希禹不抽烟,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也许……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而靖安的小屋里,晨光已经漫过阳台。井惜婕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空酒杯,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靖安拿过条薄毯盖在她身上,看着她终于止住了眼泪,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这场风波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井惜婕最终会做出什么选择。但他知道,只要她还需要这个角落躲一躲,他就会一直守在这里,像守护着易碎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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