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的门轻轻滑开，凌烨走了出来，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刚才那场生死边缘的挣扎从未发生过。走廊尽头传来热闹的声音，夹杂着罐头碰撞的清脆响声，还有赵铁山扯着嗓子喊：“酒呢酒呢？别藏着啊！”庆功宴已经开始啦。
他没停下脚步，径直朝宴会厅走去。凯斯正站在门口发营养剂，看到他过来，手一扬，一瓶温热的营养剂就递到了他面前。
“补点能量。”凯斯语气自然，“医疗官说你身体虚，别硬撑。”
凌烨皱了下眉，但还是接了过来，没甩回去。这人总是这样，总能找到理由来管他，还说得一本正经。
宴会厅比平时亮了不少，几张金属桌拼在一起，堆满了军用口粮和抢来的战地特供罐头。雷鸣蹲在地上撬一桶发酵豆酱，嘴里嘟囔着：“这东西居然外面买不到”，一边偷偷往自己盘里多舀了一勺。
“哎哟！主角登场！”唐笑笑第一个跳起来，拍着手里的数据板大喊，“全体注意——我们那位从不笑、最凶狠、最冷静的凌队，今天终于允许自己活下来啦！”
哄笑声瞬间炸开。
赵铁山立马接话：“可不是嘛！我亲眼看见凯斯扶了他一把，那姿势，啧啧，都快搂上了！”
“闭嘴。”凌烨冷冷地走过去，在角落坐下，拧开营养剂喝了一口。味道一般，但好歹是温的。
凯斯慢悠悠跟过来，坐在他斜对面，手里端着个堆得冒尖的餐盘。他把盘子往前推了推，顺手把自己那份烤蛋白饼拨到凌烨旁边的小碟子里。
“主食先吃掉，甜品再吃。”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凌烨抬眼看他，眼神有点复杂。以前谁敢这么管他？早就掀桌子走人了。可现在……他只是喉咙动了动，低声说了句：“多管闲事。”
然后，伸手拿起了那块饼。
全场突然安静了一瞬。
连雷鸣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唐笑笑悄悄踢了赵铁山一脚，后者咧嘴一笑，低头猛灌一口合成饮料，差点呛住。
“看什么？”凌烨扫视一圈，语气冷淡，“任务完成了，不能好好吃饭？”
“能能能！”雷鸣立刻举手，“我只是没想到……队长居然会收别人递的东西。”
“我又不是给毒药。”凯斯耸肩，“上次空间站断电，是谁靠我修的应急线路撑了八小时？你不谢我也就算了，还嫌我烦？”
“你还记仇？”凌烨咬了口饼，嚼得干脆利落。
“那当然。”凯斯笑了笑。
这话太认真，反而让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唐笑笑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完了完了，这家伙今天不开玩笑，说明是真的上心了。”
就在这时，雷鸣突然站起来，举起豆酱罐头：“来来来，敬我们最牛的队长！要不是他扛到最后，咱们现在还在废铁堆里啃螺丝！”
“敬队长！”赵铁山立马响应，举瓶相碰。
凌烨没动，低着头继续吃东西。但嘴角绷得太紧，反倒显得有点僵。
凯斯没跟着喊口号，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耳尖上。
唐笑笑忽然掏出数据板，按了几下。
下一秒，一段录音响了起来——
“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全场瞬间安静。
那是凯斯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沙哑，是从之前一次任务通讯中截下来的。当时谁都没在意，只当是随口一说。可现在听来，却像一颗子弹，直接打穿了整个房间的空气。
凌烨的手指在瓶身上轻轻一颤，却没有关掉音频。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线稳稳地看向凯斯。
两人对视。
没有闪躲。
没有生气。
也没有否认。
凌烨就这么看着他，看了好几秒，才缓缓转回头。但他心里清楚，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
凯斯笑了。不是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笑，而是很轻、很认真的一弯嘴角。
终于，有机会了，不是吗？
“喂！”唐笑笑打破沉默，“你们俩再这么看下去，饭都要凉了！”
“关你什么事？”凌烨收回目光，语气恢复如常，可动作却不自觉地放松了些。他拿起另一份餐盒打开——里面是他最喜欢的甜味烧肉，还配了两片新鲜蔬菜，一看就是特意准备的。
“你还知道我喜欢这个？”他挑眉看向凯斯。
“整备所谁不知道你嗜甜？”凯斯摊手，“就你自己以为藏得很好。”
“那你倒是说说，我讨厌吃什么？”
“苦的、辣的不行，太咸也受不了。”凯斯答得飞快，“只爱吃甜的。”
凌烨一顿，没说话。
其他人全愣住了。
赵铁山喃喃道：“我记得我自己都记不全……”
“你是不是在我饭盒上装了监控？”凌烨冷笑。
“真不用。”凯斯眨眨眼，“我看你扔什么就知道了。”
又是一阵哄笑。这次连凌烨都没忍住，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行啊凯斯！”雷鸣拍桌，“你是打算靠吃饭喜好拿下我们队长？”
“感情基础嘛。”凯斯一本正经，“以后总得吃一锅饭，这可是心理学常识。”
“你懂个屁心理学。”凌烨嗤了一声，却没再反驳。
他低头吃了几口，忽然察觉周围安静了下来。抬头一看，所有人都盯着他。
“干嘛？”他皱眉。
“你刚才是不是……笑了？”唐笑笑瞪大眼，“我没看错吧？队长居然笑了？”
“放屁。”凌烨立刻板起脸。
“就是笑了！”赵铁山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八百年没见过一次！绝对是医学奇迹！”
“再来一局验证！”雷鸣提议，“谁能让队长第二次破功，奖励最后一罐冰镇汽水！”
“谁稀罕。”凌烨冷哼一声，可手里的动作却慢了下来，没急着走。
凯斯没参与赌局，只是默默把自己杯里的饮料推过去一点：“你要不要试试这个？新口味，柠檬加薄荷。”
“我不喝陌生人给的东西。”
“我不是陌生人。”
“你是最麻烦的那个。”
“麻烦也陪你走到现在了。”凯斯声音不高，却刚好让大家都听见，“而且，你赶不走我。”
凌烨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伸手拿过杯子，喝了一口。
酸甜清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他差点吐出来。
但也没还回去。
唐笑笑偷偷录下了这一刻，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想了想，还是删掉了。有些画面，不适合公开。
她转头看向赵铁山，两人相视一笑。
雷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话说回来……凯斯天天围着队长转，是不是想当整备所首席家属？”
这句话一出，全场爆笑。
凌烨手一抖，差点捏扁杯子。
他猛地抬头，本想发火，可目光撞上凯斯含笑的眼睛，那股怒气竟莫名其妙地消了一半。
他冷哼一声，低头喝了口饮料，没骂人，也没走。
赵铁山见状，悄悄对唐笑笑眨了眨眼。
有戏。
宴会厅里笑声不断，食物的热气在灯光下微微浮动。凌烨坐在人群中，手里握着温热的杯子，偶尔抬头，目光掠过那个始终注视着他的人。
而凯斯只是安静地坐着，没再说话，也没再靠近。
但他一直在那里。
像一场漫长跋涉后，终于落下的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