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叶被晚风卷得沙沙作响，路灯的光透过纱帘，在客厅地板上投下细碎的斑驳。林以安瘫坐在沙发里，指尖捏着的啤酒杯壁凝满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深色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仰头又灌下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胸口翻涌的闷痛，眼前的水晶吊灯开始旋转，像极了那天欣朵转身时，裙摆扬起的弧度。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他猛地直起身，以为是李欣朵来看自己，眼底瞬间亮起的光，在看到母亲熟悉的身影时，又迅速暗了下去，重新埋进沙发里，拿起酒瓶准备再倒。
“林以安，怎么喝这么多？”母亲快步走过来，一把按住他的手，眉头拧成了疙瘩。她刚从老家回来，本想给儿子一个惊喜，却没想到推开家门，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狼藉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茶几上散落着几个空酒瓶和没吃完的外卖盒子，这和她印象中那个爱干净、永远意气风发的儿子判若两人。
林以安用力甩开母亲的手，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妈，别管我！”他的动作带着几分失控的力道，却在看到母亲被甩得踉跄了一下时，指尖微微顿住，却还是别过脸，不肯看她的眼睛。
母亲稳住身形，没有生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蹲在他面前，伸手想去碰他的脸颊，却被他偏头躲开。“傻孩子，喝酒伤身体啊，有什么事不能跟妈说？”她的声音温柔得像一汪春水，试图融化儿子身上竖起的尖刺。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林以安的软肋，他紧绷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眼眶瞬间红了。他低下头，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抓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妈，一切都毁了，全都来不及了……”那些他曾经以为唾手可得的幸福，那些他因为骄傲而忽略的细节，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刺，扎得他心口生疼。
母亲的心揪了起来，她从未见过儿子这样脆弱的样子。在她眼里，林以安从小就是个要强的孩子，摔倒了从不哭，受了委屈也只会自己扛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妈从没见过你这样。”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小时候他受了委屈时那样，一下一下地安抚着。
林以安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我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直到现在才明白她有多珍贵。”
“是什么让你这么难过？”母亲轻声问，她能感觉到儿子心里藏着巨大的痛苦，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林以安的嘴唇动了动，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吐出那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是……欣朵。”话音刚落，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砸在母亲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让母亲的心也跟着疼起来。
“妈，欣朵不喜欢我了，她现在喜欢萧允南，就是那个萧氏集团的董事长。”林以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扑进母亲怀里，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我现在才知道，我以前有多混蛋，我把她的喜欢当成了理所当然，直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妈，我真是个废物……”
窗外的天泛起鱼肚白时，林以安才在母亲的轻拍下迷迷糊糊睡去。他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母亲连夜找来的厚毛毯，眉头却依旧紧紧皱着，梦里全是欣朵转身离去的背影，还有萧允南牵起她手时，那刺眼的温柔。酒精残留的头痛如细密的针，扎得他半梦半醒，直到闹钟在八点整尖锐地响起，他才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母亲早已做好了早餐，小米粥冒着氤氲的热气，旁边放着他爱吃的煎蛋和凉拌小菜。“醒了？先喝点粥暖暖胃，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她把粥碗推到他面前，语气里满是心疼。林以安却没什么胃口，扒拉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胡乱套在身上。西装领口还沾着昨晚的酒渍，他却浑然不觉，只想赶紧逃离
“儿子，路上小心点，有什么事记得给妈打电话。”母亲的叮嘱从身后传来，他却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就摔门而出。
写字楼的电梯里，林以安对着镜面整理衣领，才发现自己眼下的乌青重得像熊猫，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可一想到办公室里堆积的工作，还有那些关于欣朵的回忆，胸口的闷痛就又涌了上来。
刚坐到工位上，部门经理张姐就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过来，重重地摔在他的桌子上，声音里满是怒火：“林以安，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东西！这份方案错漏百出，客户都打电话来投诉了！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上班迟到，工作频频出错”
周围同事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林以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拿起方案，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在他眼里变得模糊不清。昨晚醉酒的头痛还在隐隐作祟，张姐的责骂像一把锤子，一下下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我知道了，我会重新改。”他压着心头的火气，低声说道。
可张姐却不依不饶，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知道？你每次都这么说！林以安，你要是再这样，就别在这个部门待了！公司不是养闲人的地方，你以为你是谁？”
“闲杂人”三个字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林以安积压已久的情绪。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说话别太过分！”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眼神里充满了血丝。
张姐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又摆出经理的架子：“过分？我说的是事实！你自己工作不认真，还不许别人说吗？”说着，她伸手推了林以安一把。
这一推，彻底打破了林以安的理智。他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伸手攥住张姐的手腕，用力将她甩开。张姐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办公桌，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林以安还想上前，却被周围的同事死死拉住。
“林以安，你疯了！”
“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同事们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他看着张姐又气又怕的脸，还有散落一地的文件，才猛然清醒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用力甩开同事的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悔恨。
张姐捂着发红的手腕，气得浑身发抖：“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总经理！”说完，她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林以安粗重的呼吸声。他看着周围同事复杂的眼神，还有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突然觉得无比讽刺。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冷静沉稳的自己，如今竟然因为一点责骂就失控动手，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他缓缓蹲下身，捡起散落的文件，指尖却怎么也无法平静。欣朵的离开，工作的失误，上司的责骂，还有自己刚才的失控，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让他喘不过气。
张姐的哭声和高跟鞋声还没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总经理就带着两名保安快步走进了办公室。他扫了一眼满地狼藉，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林以安，眉头拧成了死结，语气里没有丝毫温度：“林以安，动手打人违反公司规定，你被解雇了，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
林以安攥着文件的手指关节泛白，刚想开口辩解，站在总经理身后的助理突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拉了拉总经理的衣袖：“李总，您等等，他是萧总亲自安排进来的人，要不要先……”
“萧总？”总经理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的眉头慢慢松开，眼神里多了几分犹豫。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以安身上，带着探究和好奇。
而林以安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萧总？萧允南？他怎么会是萧允南安排进来的？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瞬间涌上心头：面试时面试官异常温和的态度，入职后分配给他的轻松项目，就连上次迟到，部门经理也只是象征性地说了两句……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而是因为萧允南的一句话。
一股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他。他一直以为自己凭借努力在这座城市站稳了脚跟，却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萧允南随手安排的“猎物”，连这份工作都是对方施舍的怜悯。而他，竟然还在为失去欣朵而痛苦，在萧允南面前，他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可笑又可悲。
“不用你假好心！”林以安猛地将手里的文件摔在地上，文件散落一地，像是他破碎的骄傲。他看着总经理和助理，眼神里充满了怒火和不甘，“这份工作，我不稀罕！”
说完，他转身冲向自己的工位，一把抓过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和背包，丝毫不在意散落的文件和同事们惊讶的目光。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逃离萧允南无处不在的“掌控”。
经过总经理身边时，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像是在逃离一场耻辱的审判。办公室门口的保安下意识地想拦住他，却被总经理抬手制止了。
林以安摔门而出，走廊里的员工纷纷侧目，他却毫不在意，脚步踉跄地冲向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倒映出他狼狈的身影，眼底的怒火渐渐被绝望取代。他靠在电梯壁上，缓缓滑落在地，双手抱着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萧允南，你到底想干什么？是炫耀吗？是想让我知道，我所拥有的一切，你都可以轻易给予，也可以随时收回吗？
电梯到达一楼，“叮”的一声轻响，林以安猛地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眼神里多了几分决绝。他拎着背包，大步走出写字楼，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此刻灰暗的心房。
办公室的落地窗将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萧允南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目光落在面前的文件上，神情淡漠得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惊扰他。
助理推门而入，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萧总，刚收到消息，林以安在公司动手后，自己辞职离开了。”他低着头，不敢直视萧允南的眼睛，生怕自己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萧允南翻页的手指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动作，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管他。”
雪茄在指尖转了一圈，他抬眼看向窗外，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没留下半点温度。对于林以安的离开，他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在他眼里，林以安就像一只误入棋局的蚂蚁，掀不起任何波澜，更不值得他花费心思去关注。
助理见状，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萧允南翻文件的细微声响，仿佛刚才那场关于林以安的对话，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