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从厉潇潇的病房出来，走向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
刚摸出打火机，眼角余光就瞥见尹时熙也从她父亲的病房里走了出来。
尹时熙显然也看到了他，脚步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但还是朝他走了过来。
“陆先生，”她轻声打招呼，目光落在他包扎着的手臂上，“你的手臂……还好吗？”
陆沉抬了抬那只受伤的手臂，动作间牵动了伤口，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小意思，皮外伤，不影响抽烟。”
话虽这么说，他嘴里叼着的那支烟却并没有点燃。
尹时熙点了点头，视线转向他刚才出来的病房方向：“你刚从潇潇姐房间出来？”
“嗯。”陆沉应了一声。
“孩子们……都没事吧？”尹时熙关切地问，眉宇间带着担忧。
陆沉吐掉嘴里的烟，语气轻松了些：“没事。昨天就是受了点惊吓，厉叔叔和金阿姨很会哄孩子，这会儿已经外公外婆叫得可甜了，正被全家人当宝贝疙瘩捧着呢。”
尹时熙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沉默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带着点试探的语气说道：“我……我想给雨宁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但是我的手机之前被没收了，还没拿回来……”
陆沉似乎并不意外，很自然地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递到她面前：“要打吗？我今天带的这个手机上面没存她的号，你记得号码吗。”
尹时熙连忙点头，接过手机：“谢谢！我消失了这么多天，她肯定担心坏了……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她的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显得有些无措。
陆沉看着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放心，等这边的事情彻底了结，我可以跟她解释。”
尹时熙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向陆沉，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挣扎：“陆先生……我冒昧问一句，你……你对雨宁，是认真的吗？”
陆沉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重新将之前那支未点燃的烟叼回嘴里，这次，“啪”一声按下了打火机，橘色的火苗窜起，点燃了香烟。
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雾，隔着烟雾看着她，反问道：“你觉得呢？”
尹时熙被他问得一怔，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委婉而不失立场：“雨宁……她的原生家庭不太好，她特别努力，才靠着自己拿奖学金考上大学。她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实骨子里很单纯，也没谈过恋爱。如果你……你不是真心的话，可能会……会伤害到她的。”
陆沉听着，又吸了一口烟，忽然将问题抛了回来：“那你觉得，小九对你，是认真的吗？”
“小九？”尹时熙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沉笑了笑，解释道：“我和厉九骁是发小，我比他大，跟着潇潇姐叫他‘小九’，很正常吧？”
尹时熙这才恍然：“哦……原来是这样。”
她低下头，声音轻了几分，“我……我不知道。”这次说的是厉九骁对她是否是认真的问题。
“所以啊，”陆沉的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对于雨宁，我现在无论回答你‘是’或‘不是’，其实都不重要，你也未必会真的相信，不是吗？”
尹时熙似乎没完全理解他话里的深意，有些茫然地喃喃道：“你们是发小的话……那……那你觉得，骁哥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陆沉被她这跳跃的问题逗得差点笑出来，他弹了弹烟灰，眼神里带着点回忆的神色：“小时候啊，他是潇潇姐的跟屁虫，我们那时候都以为，他长大了肯定会喜欢成熟性感那一挂的。”
他的目光在尹时熙清丽却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转了一圈，话锋一转，带着点戏谑，“不过嘛，现在看来，或许……是你这样的？”
尹时熙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像熟透的苹果。
她慌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窘迫，小声说：“谢谢您的手机，我……我打个电话。”
她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问，“是不是……需要在您面前打才可以？”
陆沉将烟蒂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平常：“差不多。”
尹时熙微微挪开半步，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
电话几乎是秒接，那边传来温雨宁慵懒和疑惑的声音：“喂？”
“宁宁，是我。”尹时熙赶紧开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熙熙宝贝？！真的是你？！”
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清晰地传了出来，让站在一旁的陆沉不由得挑高了眉头，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尹时熙的脸微妙地红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侧了侧身，压低声音：“嗯，是我。你……你最近还好吗？”
“我好不好不重要！”温雨宁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浓浓的担忧和急切，“你这么多天音讯全无，我都快急死了！你不会……不会真的被人骗到缅北去了吧？！”
尹时熙额角划过几道黑线，她这算是猜对了一半。
她故意用一种沉重的语气说道：“唉，既然你猜到了……那你赶紧准备一百万来赎我吧。”
“啊啊啊啊——！”电话那头传来温雨宁惊恐的尖叫，几乎要刺破耳膜，“真的假的？！你别吓我！我、我、我这就去筹钱！我去借钱！我去卖肾！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啊！”
听着好友那语无伦次、当真要豁出一切的架势，尹时熙再也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骗你的啦！看把你吓的！”
一旁的陆沉听着这对话，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抖，烟灰簌簌落下，他脸上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两个小女生的相处模式……还真是欢乐又……感人。
“真的没事吗？你可别骗我！”温雨宁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和不确定，“要是真的，我把自己卖了也要把你赎回来！”
“真的没事，放心啦！”尹时熙心里暖暖的，语气也软了下来，“我过几天就去看你，完好无损，一根头发都不少。”
“那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啊？用的谁的手机？神神秘秘的！要不是你之前跟我说接下来几天可能不好联系，我早就报警了！你现在告诉我，需不需要我立刻报警？！”温雨宁连珠炮似的发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真的非常安全，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尹时熙再三保证，又安抚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尹时熙将手机递还回去。
陆沉接过手机，抬眸看向尹时熙，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评价道：“你的这位闺蜜……性格很活泼。”
尹时熙点点头，脸上带着对好友的维护和骄傲：“对啊，雨宁她看起来咋咋呼呼的，但其实内心特别善良，也很乐观坚强，像个小太阳一样。所以……”她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再次看向陆沉，眼神里带着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陆先生，你不会舍得伤害她的，对吧？”
陆沉迎上她的目光，没有闪躲，回答得清晰而简短：“当然。”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尹时熙似乎松了口气。
她举了举手里的空茶壶，找了个借口：“那……我去接水了。”
陆沉的目光从尹时熙渐远的背影缓缓移向窗外，指间烟蒂明灭不定。
他倚在窗边，望着风中零落的桂花，缓缓吐出一缕薄烟。
烟雾散开时，他喉间滚出一声低喃，带着偏执的侵占欲：
“我需要她的光…照亮我的人生。”
“又怎会…舍得伤她。”
窗外秋阳正好，金晖落在他肩头，却照不进那双深潭似的眼眸。陆沉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任由心底最阴暗的欲念浮起——
若真要论伤害……
他想看她在他身下眼尾泛红地哭泣求饶，听她颤声唤他姓名，要她悲喜都只能依附于他，彻底成为他的所有物。
毕竟——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