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阳光，透过市图书馆三楼的落地窗，在浅棕色木质长桌上铺展开细碎的光斑。苏晚星抱着刚从书架上取下的三本插画设计书，正低头在走廊里寻找空位，帆布鞋轻踩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只发出极轻的声响。
她原本是为了修改文创社下一批书签的设计稿来查资料，却没想到工作日的图书馆也坐满了人。目光扫过一排排座位，最终落在靠窗的位置——那里只坐了一个人，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键盘旁放着一杯没开封的柠檬水，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是陆时衍。
苏晚星脚步顿了顿，指尖下意识攥紧了书脊。自从上次社团外出考察后，两人独处时的氛围总带着点说不清的微妙，尤其是想起他在雨天里默默帮自己拎画具箱的模样，耳尖就忍不住发烫。她犹豫着要不要换个位置，却见陆时衍像是察觉到什么，侧过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晚星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露出个有些仓促的笑：“陆学长，你也在这里？”
陆时衍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书上，眸色柔和了几分，抬手朝对面的空位指了指：“嗯，查点资料。这里没人，坐吧。”
“好，谢谢。”苏晚星轻手轻脚走过去，将书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时，刻意放轻了动作。她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柠檬香，混着陆时衍身上清冽的洗衣液味道，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打开笔记本电脑，苏晚星却没立刻开始工作，而是偷偷用余光瞥向对面。陆时衍正专注地看着屏幕，手指偶尔在键盘上敲击几下，神情认真得让人不忍打扰。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阳光下能看到细淡的血管。
苏晚星赶紧收回目光，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设计书上。指尖划过书页上精美的插画，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上周社团例会的事——当时张弛调侃他们是“黄金搭档”，陆时衍没反驳，只是低头喝了口水，耳尖却悄悄红了。
“在看什么？”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苏晚星吓得手一抖，笔差点从指间滑落。抬头时，撞进陆时衍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他正偏过头，目光落在她摊开的书上。
“没、没什么，就是找书签设计的灵感。”苏晚星慌忙解释，指尖在书页上胡乱指了指，“想看看别人是怎么把校园元素和插画结合的，咱们上次说的那批银杏叶书签，我总觉得配色还能再调整一下。”
陆时衍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目光落在一幅以秋日校园为背景的插画上：“这片银杏林的光影处理不错，你可以试试用渐变色调，把阳光透过树叶的感觉画出来。”他顿了顿，伸手拿起笔，在她的草稿本上轻轻画了道弧线，“比如这样，从明黄到浅橙的过渡，会比纯色更有层次感。”
笔尖划过纸张的触感很轻，苏晚星却觉得那道弧线像是落在了心上，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温热起来。她看着草稿本上那道流畅的线条，又看了看陆时衍专注的侧脸，小声说：“我之前也想过用渐变色，但是担心印刷出来会有色差，上次样品的问题还没完全解决……”
“印刷的事不用担心。”陆时衍抬眸看她，眼神认真，“我上周已经和厂家沟通过了，他们会重新调整油墨配比，下次打样时我陪你一起去确认，保证颜色和你设计稿上的一致。”
苏晚星愣了愣，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意。上次样品印刷出差错，她急得差点哭出来，是陆时衍默默联系厂家，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沟通解决方案，却从没在她面前提过这些。她张了张嘴，想说声谢谢，却见陆时衍已经转回头，继续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只是嘴角的弧度比刚才更明显了些。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偶尔的翻书声和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苏晚星渐渐投入到设计中，时不时抬头看看窗外的阳光，又或者偷偷瞥一眼对面的陆时衍，心里像是被温水泡过，软乎乎的。
不知过了多久，苏晚星终于修改完设计稿的初稿，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她看向陆时衍，发现他正盯着屏幕，眉头微微蹙着，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怎么了？是代码出问题了吗？”苏晚星轻声问。
陆时衍抬了抬头，指了指屏幕上的程序界面：“嗯，社团官网的预约功能有点bug，用户提交信息后会延迟显示，找了半天没找到问题所在。”
苏晚星凑过去看了一眼，虽然看不懂代码，却还是认真地问：“会不会是数据库同步的问题？上次赵宇学长好像说过，类似的功能需要实时更新数据。”
陆时衍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亮。他之前一直专注于排查程序逻辑，倒没考虑过数据库同步的延迟问题。他顺着苏晚星的思路查了查，果然在数据传输的环节发现了问题。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没过几分钟，屏幕上的测试界面就显示提交成功，信息实时更新了。
“好了，解决了。”陆时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苏晚星时，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没想到你还懂这个，帮了我大忙。”
“我也是听赵宇学长说过一嘴，没想到真的有用。”苏晚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颊微微泛红，“其实我对代码一窍不通，就是瞎猜的。”
“能猜中也是本事。”陆时衍拿起桌上的柠檬水，拧开瓶盖递过去，“渴了吧？先喝点水。”
苏晚星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腹，两人都顿了一下。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苏晚星赶紧收回手，低头抿了口柠檬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压住心头的燥热。她能感觉到陆时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点探究，又好像藏着别的什么情绪。
就在这时，图书馆的广播突然响起，提醒读者闭馆时间快到了。苏晚星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才发现已经快六点了，不知不觉竟在图书馆待了三个多小时。
“该走了。”陆时衍合上笔记本电脑，将数据线收进包里，动作有条不紊。苏晚星也赶紧收拾好东西，抱着书跟在他身后。
两人并肩走在图书馆的走廊里，夕阳透过窗户斜射进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在地面上重叠在一起。苏晚星看着地上的影子，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心里默默数着步数，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点。
走出图书馆大门，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秋日的凉意。陆时衍转头问她：“你宿舍在哪个方向？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顺路的。”苏晚星连忙摆手，却被陆时衍打断：“我今晚要去实验室拿点东西，刚好和你同方向，一起走。”
他语气自然，苏晚星没好再拒绝，只好点了点头。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路边的梧桐树落下几片金黄的叶子，在地面上打转。
“对了，下周六社团要去植物园拍素材，你记得带上相机。”陆时衍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我已经准备好了，还特意借了我室友的长焦镜头。”苏晚星点点头，想起上次外出考察时，陆时衍帮她拍的几张照片，至今还存在手机里，设成了秘密相册。
“到时候可以拍点特写，植物园的枫叶应该红了，用来做明信片的背景会很好看。”陆时衍说着，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苏晚星，眼神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柔，“我查了天气预报，那天会是晴天，光线很适合拍照。”
苏晚星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跳又开始加速，刚想说话，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晚星！陆学长！你们也在这里啊！”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林晓晓抱着几本书，正快步朝他们走来，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苏晚星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林晓晓走到他们面前，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故意提高了声音：“你们这是……一起从图书馆出来的？聊得这么开心，是在讨论社团的事，还是有别的悄悄话啊？”
苏晚星脸颊瞬间红透，刚想解释，却见陆时衍往前站了一步，挡在她身前，看向林晓晓的眼神带着点无奈，却没否认：“我们刚查完资料，准备回宿舍。你呢？也是来借书的？”
林晓晓挑了挑眉，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书：“是啊，不过刚看到你们，就过来打个招呼。对了晚星，你上次说想吃的那家甜品店，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分店，要不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时衍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接起电话说了几句，语气带着歉意：“抱歉，我这边有点急事，要先去实验室一趟。”
挂了电话，他看向苏晚星，眼神里带着些许遗憾：“我得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你也小心。”苏晚星点点头，看着他转身快步离开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林晓晓凑到她身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看什么呢？眼睛都快粘在陆学长身上了。”
“才没有！”苏晚星反驳，却没底气，只好转移话题，“你刚才说的甜品店，在哪里啊？”
林晓晓笑着指了指前方：“就在前面那条街，走，我带你去尝尝。”说着，拉着苏晚星往前走，却在路过一个转角时，突然停下脚步，朝她使了个眼色：“你看那边！”
苏晚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旁，陆时衍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手机，却没有立刻上车。他的目光朝着她的方向，似乎在看什么，直到公交车到站，才收回视线，转身踏上了车门。
苏晚星的心猛地一跳，刚才他是在看自己吗？还是在等公交车？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盘旋，她站在原地，看着公交车缓缓驶远，直到消失在街道尽头，指尖却还残留着刚才碰过柠檬水时的凉意。
林晓晓看着她失神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却没再调侃，只是拉了拉她的胳膊：“走啦，再不去甜品店，好吃的就被抢光了。”
苏晚星点点头，跟着林晓晓往前走，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刚才的画面。她不知道的是，公交车上的陆时衍，正透过车窗往后看，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个穿着浅蓝色外套的身影，才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刚才他其实早就处理完了实验室的事，却故意找了个借口离开，只是因为在图书馆时，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实在忍不住想多待一会儿，又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
而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厂家的聊天界面，上面写着：“下周六上午十点，我陪苏晚星来确认样品颜色，麻烦预留出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