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原本肯定的答复已经到了嘴边,可看着她眼中的泪光,又硬生生顿住了。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苏晚星,像在征询她的意思。
这细微的举动,自然没能逃过江月英的眼睛。
苏晚星轻轻叹了口气,难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低声道:“我就是辛晚江。那是……我对外用的名字。”
长久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证实,江月英心头百感交集。
苏晚星还低着头,却突然被母亲一把搂进怀里。耳边传来她带着哽咽的声音:“傻孩子……累不累啊?”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竟让一向冷静的苏晚星也红了眼眶。
王磊在一旁看着母女二人,也有些触动,连忙打圆场:“这下您可安心了吧?不用再觉得欠我们老板人情了。”
他笑了笑,又接着说:“刚才您还夸我有出息,其实您女儿才是真本事。要不是晚星拉我一把,我哪能在云江这么快就买上房啊。”
……
等母女俩回到屋里,江秀梅瞧见她俩眼眶鼻子都红通通的,不禁纳闷:“这是怎么了?”
母女俩却异口同声,语气再自然不过:“外面风大,吹的。”
第二天一早,陈小雨醒来发现苏晚星已经出门了,嘟着嘴抱怨:“姐姐又自己出去玩了,都不带我!”
江秀梅想起江月英早上说的话,对女儿解释道:“别光想着玩,你姐是去海城参加学习冬练营了。”
“啊?我怎么没听说过?”陈小雨挠着头,一脸困惑。作为同校学生,她完全不知道有这个活动。但既然是姨妈说的,她也就没有多想。
下定决心离开陈立业的江秀梅,也开始着手找房子的事。而此时,苏晚星已经和宋琴、王磊坐上了开往海城的火车。
与昨日素面朝天的模样完全不同,今天的苏晚星特意换上了一身成熟打扮:剪裁得体的深色大衣,搭配及膝靴子,脸上化了淡妆,唇上抹了一抹红色。
这样的装扮,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位年轻的女老板,绝不会想到还是个高中生。
别说外人了,就连王磊都觉得,要是路上偶然遇见,自己可能都认不出这是苏晚星。
她靓丽的身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这其中也包括程简一的同学兼好友方麓,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苏晚星坐上出租车。
程简一只瞥见一个背影。在海城见到打扮入时的都市女性并不稀奇,所以他也没多留意。
倒是方麓一直盯着人家上车的地方看,连出租车都开远了还不收回视线。
程简一无奈地捶了他一下:“能不能别这么见色忘义?车尾灯都快看不见了。”
由于陈立业和江秀梅的事情,暂时不方便安排陈小雨补课,苏晚星之前已经和程简一商量取消了补课安排。
程简一想着尽快把补习机构办起来,就提前返回了海城,和方麓一起筹备招聘老师和选定场地的事。
苏晚星并没有注意到火车站的这段小插曲。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仙颜化妆品厂外。
这家老牌国营厂曾经也有过辉煌时期,当年仙颜美容霜在海城供销社里一度供不应求。但随着外资企业看中中国市场,各类国外化妆品涌入后,仙颜的产品就渐渐失去了竞争力。
九十年代公转私后,厂子曾经短暂焕发生机,但步子终究落后了时代,前段时间仙颜美容霜被谣传含有工业油漆,主打产品销量再一落千丈,仙颜化妆品厂走向倒闭似乎已成定局。
仙颜化妆品厂的铁门锈迹斑斑。
厂长曹金飞带着几名核心骨干早已等在门口,看到驶来的轿车,立刻迎了上去。
当先下车的王磊他们认识,但随后下车的是一位极其年轻、穿着利落大衣、妆容精致的女子。
曹金飞愣了一下,随即热情地伸出手,却略过了她,直奔王磊:“王经理,欢迎欢迎!这位是……秘书同志?”
王磊略显尴尬,侧身让开:“曹厂长,这位才是我们公司的负责人,苏总。”
曹金飞和手下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苏晚星。
如此年轻的女老板,在他们看来简直闻所未闻。曹金飞迅速调整表情,但眼中的疑虑并未散去:“哎呀,苏总!真是……年轻有为,失敬失敬!快请进,外面冷。”
会议室的暖气不足,透着几分寒意。
曹金飞努力渲染着厂子的辉煌历史和技术底蕴,尤其强调了他倾注心血组建的研发团队:“苏总,我们这支队伍可是有真才实学的,都是专业院校毕业的高材生,搞了好几个新配方,就是缺资金和市场……”
苏晚星耐心听着,不时提问。
最后,她温和却坚定地打断了曹金飞的介绍:“曹厂长,仙颜的底蕴和您的努力,我看到了。但现实是,‘仙颜美容霜含工业油漆’的谣言重创了品牌,市场信誉几乎归零。要想翻身,我们不仅要投入巨资更新设备,更需要一笔庞大的资金来打一场硬仗——广告、渠道、公关,尤其是为品牌正名、重塑形象的舆论战,这每一笔都不是小数目。”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略显陈旧的会议室:“不瞒您说,我手上的资金也有限。收购款加上后续所有这些投入,压力非常大。所以,在收购价格上,我恐怕无法给出您预期的数额。”
曹金飞脸上的希望之光黯淡了下去,眉头紧锁。他试图争辩:“苏总,我们的技术、我们的团队……”
“曹厂长,”苏晚星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直言不讳。我看重的是厂子的基础、生产资质,以及您团队里真正有想法、肯干事的人才。但据我观察和了解,您的研发团队里,似乎也并非人人都是‘金子’,其中不乏滥竽充数、只会纸上谈兵之辈。接手后,我必须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优化团队结构。这意味着,我不仅要支付收购费用,还要承担后续的人员调整成本和企业重整风险。”
这番话点中了曹金飞的痛处,他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他何尝不知道团队里有问题,只是积重难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