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下打量了江淮清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
“不过您脑子有没有问题……我还真是看不出来。”
江淮清的眉头死死锁住,几乎是咬着牙回应,试图维持最后的镇定。
“我脑子没问题。”
云上槿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仿佛刚才那些带刺的话都不是她说的一样。
江淮清将那个打开的食盒往她面前又推近了几分,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略显生硬的平静,试图强行终结这场充满火药味的对峙。
“你先吃,”他避开她那些尖锐的视线和话语,目光落在尚且冒着热气的饭菜上。
“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她盯着他那副明显不想再多言却强压着命令她服从的表情,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屈服于身体最本能的需求,认命般地拿起筷子,慢吞吞地开始进食。
动作间牵扯到伤处,让她细微地蹙了下眉,但依旧维持着面无表情的咀嚼。
江淮清就静立在一旁看着。
见她终于肯安静下来吃东西,他紧锁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舒展了一瞬,尽管周身那股低沉的气压并未完全散去。
她一边机械地吃着,一边毫不掩饰地抬起眼,打量着站在旁边的男人。
目光像是无形的探针,从他的肩章扫到笔挺的裤线,再落回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难掩疲惫的脸上,带着一种纯粹审视的意味。
江淮清被她这种毫不避讳的、仿佛在研究什么标本的目光看得极不自在,眉头重新蹙起,下意识地侧过脸,避开了她的直视。
她见状,像是失去了兴趣般,无所谓地收回目光,继续专注于眼前的食物,仿佛刚才只是随意瞥了眼无关紧要的摆设。
直到她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江淮清才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惯常的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通知意味,宣告着接下来的安排。
“一会儿就去治疗。”
他顿了顿,语气平稳却不容反驳地补充道。
“然后,明天开始,会有人来给你做康复训练。”
她明显地愣了一下,似乎没预料到他会如此迅速地推进到康复这一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就化为了全然的漠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江淮清迈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再次投下压迫性的阴影。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低沉,里面糅杂着不容错辨的强势和一丝隐含的威胁,仿佛预先堵死她任何可能拒绝的途径。
“别想着拒绝。”
她抬起眼,迎上他施加压力的视线,脸上却没什么波澜,只是极其平淡地、甚至带着点无辜地反问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说话了?”
江淮清站在原地,眉头紧锁,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复杂地交织着审视、惯常的冷硬,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却悄然泄露的担忧。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脸上摆出一副纯然无辜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些带刺的话和洞悉一切的眼神都只是他的错觉。
江淮清胸口微微起伏,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强行压下某种翻涌的情绪。
他再次开口时,声音比之前低沉沙哑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强硬的劝诫。
“你……好好配合治疗。”
她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眼睛里没有笑意,只有一层薄薄的、冰冷的嘲讽,像是在无声地反问“凭什么”或者“与你何干”。
江淮清被她这个表情刺了一下,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最终什么也没再说,猛地转身,准备离开这间让他情绪失控的审讯室。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时,她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轻飘飘的,却像一颗精准的子弹,瞬间钉住了他的脚步。
“康复医生……可是卢米斯?”
江淮清的背影骤然僵住,搭在门把上的手停顿在半空。
他猛地回头看向她,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诧和锐利的审视,仿佛想从她那副懒洋洋的姿态里找出任何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她只是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骤然变化的脸色,似乎在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江淮清愣了一秒,大脑似乎才处理完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所带来的冲击。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和疑惑。
“你怎么知道的?”
卢米斯是军部最高级别的医疗专家之一,尤其擅长处理极端创伤后的康复,他的存在和动向都属于军部高度保密信息,绝不可能被她这样一个被严密看管的囚犯知晓。
她回答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甚至带着点“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随意。
“因为之前我的腿,就是他负责治疗的。”
她微微偏头,眼神里透出一丝玩味。
“很奇怪吗?这样了其他人也治不好吧。”
江淮清沉默了。
他确实忽略了这一点。
以她之前就是云上家继承人的身份,受了那种伤接受最好的治疗是理所当然。
而军部或者说整个联邦最好的创伤康复专家,正是卢米斯,这也是联邦给的诚意吗?
还是说伪装不能让人看出什么的假象?
她之前那次真的需要截肢吗?
更何况这个信息,这个名字并非绝密,只是他没想到她会立刻将这个名字和眼前的安排联系起来。
片刻后,他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
“是他。”
得到确认后,她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抛出了一个更加尖锐、甚至带着点挑衅的问题。
“那您就不怕……”她拖长了语调,目光紧紧锁住他。
“他是我的人?”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带来了巨大的风险和不信任的可能。
卢米斯如果真是她的人,那所谓的治疗和康复,很可能变成另一种形式的操控或传递信息的渠道。
然而,江淮清的神色并未因这个大胆的假设而产生丝毫动摇。
他的目光依旧沉静,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