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看着眼前这诡异又紧绷的场面,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
他转向江淮清,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试图提醒对方现实的严峻。
“上校,那东西的威力……您是最清楚的。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极其脆弱,真的不能再承受任何……”
江淮清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里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强行压下。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了一片压抑的沉郁。
他打断了王明的话,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陈述。
“我知道。”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补充道,“抑制环……已经关了。”
这仿佛是他此刻唯一能做出的、微不足道的让步和补救。
“我——听——到——了——哟~”
那个欢快又带着恶劣拖长调的声音立刻插了进来,像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丝能刺激他的机会。
她甚至故意晃了晃那只戴着崭新星辰手链的手腕,链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江淮清极其克制地、飞快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但他终究没有接话,只是将嘴唇抿得更紧。
见他这副隐忍的模样,她似乎觉得更有趣了,脸上的笑容扩大,带着一种天真又残忍的兴奋,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宣布道:
“我——要——闹——了——哦~”
她拉长了每个字,语调上扬,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威胁。
然而,江淮清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没有表现出愤怒、紧张,或是任何她预想中的反应。
他只是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然后,用一种极其平淡的、甚至带着点生硬刻意的语气,吐出了三个完全不相干的字:
“嗯,先吃饭。”
“啊?”
她脸上那灿烂又恶劣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错愕。
她似乎花了足足好几秒钟才处理完这简单的三个字,完全没跟上这跳跃的思维。
江淮清没有理会她那一脸的震惊和懵逼,径直转身走到审讯室门口,拉开一条缝隙,对着门外低声吩咐了几句。
门外传来一声模糊的应诺,脚步声匆匆远去。
王明站在一旁,看着江淮清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更加疑惑了,忍不住开口:“您这是……?”
江淮清没有回答王明的问题。
他关上门,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床上那个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人身上。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选择句,仿佛在讨论天气。
“自己吃,”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她被固定住的手腕和虚弱的身体,补充了另一个选项,“还是要我喂。”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把她从呆滞状态中劈醒了过来。
她猛地瞪大眼睛,瞳孔因为过度震惊而微微收缩,整个人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瞬间炸毛的猫,全身都写满了“离我远点”和“你疯了么”的抗拒。
江淮清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的剧烈反应,迈步走到床边,然后做出了一个让王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动作他蹲下了身,让自己与她处于平视的高度。
他拿起旁边桌上刚刚由士兵送进来的、还冒着热气的营养粥,用勺子轻轻舀起一小勺,小心地吹了吹,然后递到她的嘴边。
他的动作甚至可以说得上……轻柔?与他此刻冷硬的表情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反差。
“啊?”
她看着凑到唇边的勺子,又看看蹲在自己面前、一脸平静的江淮清,发出了一个更加难以置信的单音。
这个世界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异吗?
江淮清举着勺子,极其耐心地保持着那个姿势,见她没有反应,甚至又将勺子往前凑近了一点点,几乎要碰到她的嘴唇。
他的声音放得异常低沉,甚至带上了一种与他整个人格格不入的、别扭的温和。
“吃。”
他说道,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近乎催眠般的坚持。
她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看勺子,又看看江淮清近在咫尺的脸,大脑似乎彻底宕机,完全无法处理眼前这超现实的景象。
江淮清举着勺子的手稳得出奇,耐心仿佛没有尽头。
见她只是瞪着眼睛看着自己,迟迟不开口,他非但没有生气或放弃,反而用那种依旧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问道:
“怎么?不合胃口?”
他甚至顿了顿,给出了一个更惊悚的承诺,“下次想吃什么,告诉我。”
云上槿死死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被什么奇怪生物附体的证据。
半晌,她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十足的震惊和怀疑,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脑子……坏掉了?”
江淮清眸中的光芒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似乎被这句话刺中了某个角落,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地否认:
“没坏。”
云上槿显然不信邪。
她猛地往前凑近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像只警惕的小动物般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瞳孔、他的表情,甚至还不放心地嗅了嗅他周围的空气。
“真的没坏?”
云上槿语气里的怀疑几乎要凝成实质,眉头拧得紧紧的。
两人距离极近,江淮清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间微弱的气流。
他下意识地微微皱眉,身体本能地想要后退拉开距离,但目光触及她腿上厚重的固定支架,那点退意又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僵在原地,忍受着她近距离的审视,声音依旧维持着那诡异的平稳:
“没坏。乖乖吃饭。”
她缩回一点距离,歪着头,像是在努力思考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到底是怎么回事,最终嘟囔了一句:“奇奇怪怪……”
江淮清似乎拿她这副探究的模样没办法,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透着点无奈的纵容。
他再次将盛着温粥的勺子递到她唇边,声音放得更软了些,带着哄劝的意味:“别想太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