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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鸦堡的清晨,不再仅仅被纳尔森粗粝的号角和士兵们操练的呼喝声唤醒,另一种声音,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富有力量感的声响,开始如同大地的心跳般,从城堡后方那片被称为“铁脊山”的矿区传来。

“铛!铛!铛!”

沉重而富有节奏的铁锤敲击声,伴随着原木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嘎吱声,以及监工们粗声大气的吆喝声,交织成一曲充满蛮荒力量与新生希望的劳动号子。被高悬的匪首头颅和日益严整的卫队所带来的安全感,如同最有效的催化剂,催动着原本死气沉沉的领地,爆发出惊人的活力。

通往矿区的道路上,人流络绎不绝。新招募的流民中身体强健者,以及领地内原本无所事事的青壮,在杰克许诺的“管饱饭、发工钱”的诱惑下,扛着崭新的矿镐、推着加固的矿车,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期盼,走向那座曾经被视为禁忌、盘踞着“不干净东西”的矿洞。

矿洞入口处,昔日坍塌的乱石和腐朽的木架已被清理一空,露出了黑黢黢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洞口。艾琳站在洞口旁,闭目凝神,双手虚按地面,翠绿色的自然魔力如同涓涓细流,渗入山体。她在感知并驱散矿洞深处可能残留的、对普通矿工有害的阴湿秽气与微弱魔物气息,同时也在引导着矿脉的“生机”,让开采变得更加顺畅和安全。几名胆大的老矿工,穿着厚实的皮袄,举着燃烧着精灵特制驱邪油脂的火把,走在队伍最前面,他们是探路的先锋,也是新矿工们的技术指导。

“都跟紧了!注意头顶和脚下!”一名脸上带着刀疤、名叫老石头的矿工头目嗓门洪亮,“按伯爵大人给的图纸,先加固巷道!安全第一!谁他妈敢偷懒耍滑,耽误了伯爵大人的大事,老子第一个把他扔去喂狼!”

在老石头的咆哮和艾琳魔法的双重保障下,矿工们怀着敬畏与好奇,小心翼翼地深入了黑暗的矿洞深处。很快,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矿镐与坚硬岩石碰撞的火星,以及发现富矿脉时爆发出的惊喜呼喊,便从地底深处隐隐传来。

开采出来的矿石,被矿车源源不断地运出矿洞,堆积在矿区入口处那片刚刚平整出来的空地上,很快便形成了一座座黝黑的小山。这些矿石品质极高,含铁量丰富,甚至还夹杂着一些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疑似秘银的伴生矿,引得随行的、杰克从王都高薪聘请来的老铁匠啧啧称奇。

然而,有了矿石,仅仅是第一步。如何将这些石头变成能够武装军队、打造农具的钢铁,才是真正的挑战。黑鸦堡原本那几座只能打造些锄头、菜刀的土坯小炼炉,连给卫队更换制式武器都做不到,更别提支撑领地的发展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那位总能创造出奇迹的少年伯爵身上。

城堡后方,靠近溪流的一片相对平坦的河滩地,被划为了“工坊区”。这里,成为了哪吒的“试验场”。

他没有沿用此界传统的、效率低下且质量不稳定的坩埚炼铁或块炼铁法。他根据脑海中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碎片,结合此界现有的材料(主要是耐火的黏土和石材),设计并指挥工匠们建造起了一座造型古怪的“建筑”。

它有着一个巨大的、用厚重耐火砖砌成的、如同倒置梨形的“肚子”(炉腹),下方是复杂的、由黏土和铁条加固的进风口和排渣口,顶部则是一个可以开合的、用于投料的穹顶。一根高达数丈、用粗大原木和铁箍捆绑而成的烟囱,如同巨人般耸立在一旁,指向天空。

这就是哪吒设计的——高炉!

当这座怪模怪样的“砖窑”初步建成时,别说那些被召集来的、只会打铁的老铁匠们看得目瞪口呆,连连摇头,觉得这位年轻的伯爵大人是在异想天开,就连纳尔森和杰克,心里也直犯嘀咕。

“队……队长,”纳尔森绕着那庞大的炉体转了两圈,挠着头,“这大家伙……真能炼出好铁来?俺看着咋像个大坟包?”

杰克也小声嘀咕:“光是建这玩意儿,就花了咱们快一半的流动资金了……可别……”

哪吒没有解释,解释了他们也不懂。他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实践,来证明一切。

“点火。”他平静地下达了命令。

准备好的、经过初步粉碎和筛选的铁矿石,混合着杰克想办法从外地运来的焦炭(代替了传统的木炭,提供了更高更稳定的温度),以及作为熔剂的石灰石,被矿工们用简陋的滑轮组吊装,从顶部的投料口倾倒入炉腹之中。

炉底,早已铺满了干燥的木柴和引火物。随着哪吒指尖弹出一缕微不可查的三昧真火火星,炉膛内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焰!

“鼓风!”哪吒再次下令。

几名最强壮的士兵,赤着上身,肌肉虬结,开始奋力推拉那巨大的、用牛皮和木框制成的鼓风器(这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鼓风设备)。随着他们汗流浃背的推动,强劲的气流通过埋设在地下的陶管,从炉腹下方的风口猛烈地灌入炉内!

“轰——!!”

炉膛内的火焰瞬间变成了令人心悸的亮白色,温度急剧攀升!炽热的气浪甚至让离得稍近的人都感到皮肤灼痛,不得不连连后退。那高大的烟囱开始冒出滚滚浓烟,如同苏醒的巨兽在喘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那座仿佛在颤抖的巨炉。老铁匠们更是伸长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猛烈、如此持久的炉火!

哪吒则闭目凝神,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深入炉腹内部,精准地感知着内部的温度变化、矿石的熔化情况以及化学反应的进程。他偶尔会开口,调整鼓风的节奏,或者指挥添加新的料石。

时间一点点过去,炉火持续燃烧了数个时辰。就在一些人开始感到疲惫和怀疑时,哪吒猛地睁开了眼睛。

“出铁口,准备!”

早已守在炉体侧下方一个特定位置、穿着厚实湿衣的工匠们,立刻用长长的铁钎,奋力捅开了那个被耐火泥封住的出铁口!

刹那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炽热到极致的、如同太阳核心般耀眼的金红色洪流,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扑面而来的恐怖热浪,从出铁口中奔腾而出,沿着预先用耐火砂石铺设好的沟槽,如同一条咆哮的熔岩之龙,汹涌地流入下方早已准备好的、用黏土烧制的模具之中!

那光芒,照亮了每一张震撼到失语的脸庞!

那热量,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

那奔流的姿态,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力量感!

“成……成功了?!”老石头矿工张大了嘴巴,喃喃自语。

“老天爷……这……这流出来的是铁水?怎么……怎么这么多?!这么亮?!”一个老铁匠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打了一辈子铁,从未见过如此汹涌、如此纯净的铁水!

传统的炼铁法,费时费力,得到的不过是海绵状的铁块,还需要反复锻打才能成型。而眼前这奔流的铁水,意味着可以直接浇铸成型,效率何止提升了十倍百倍!

纳尔森和杰克也看得热血沸腾,杰克更是兴奋地直搓手:“发了!发了!队长!这么多铁水!咱们发财了!”

第一炉铁水,主要被浇铸成了标准的铁锭,冷却后,黝黑沉重,敲击之声清脆悠长,品质远超市面上流通的普通生铁!

接下来的几天,高炉持续运转,一炉接一炉的铁水源源不断地被生产出来。工坊区内,叮当作响的打铁声开始变得密集而富有节奏。老铁匠们带着他们的学徒,以及一些有这方面天赋的新招募的流民,利用这些优质铁水,开始尝试打造第一批制式武器——主要是长矛的矛头和箭矢的箭簇。

按照哪吒提供的、更加符合力学结构的简易图纸打造出的矛头,更加锋利,更加坚固,穿透力更强。而标准化、批量浇铸出的箭簇,虽然暂时还做不到完全统一,但比起之前手工打造的参差不齐,已然是天壤之别。

与此同时,在艾琳的自然魔法持续滋养下,黑鸦谷南侧那片试验田里,青穗麦和月光薯也顽强地破土而出,长势喜人,虽然还远未到收获的季节,但那一片充满生机的绿色,已然给这片荒凉的土地带来了最宝贵的希望。

钢铁的洪流,与田野的绿意,在这北境的边陲之地,交织成一幅充满矛盾却又无比和谐的画卷。

站在城堡高处,望着矿区升起的袅袅黑烟(虽然采取了措施,但污染依旧存在),听着工坊区传来的打铁声,看着校场上操练的士兵和田野里劳作的农夫,哪吒的眼中,平静无波。

这一切,仅仅只是个开始。

高炉可以改进,效率可以更高。

武器可以更精良,甚至可以尝试附魔。

农田可以开垦更多,水利需要兴修。

军队需要更多的实战洗礼……

“嘿,小子,搞得不错嘛。”悟空的声音带着几分赞许,“有点当年俺老孙在花果山自立为王、操练孩儿们、打造兵器的架势了!虽然还粗糙得很,但路子是对的!拳头硬,家伙好,腰杆子才能挺直!”

哪吒嘴角微扬,目光投向了西面碎石荒原的方向,那里,是“秃鹫帮”的老巢。也投向了更北方,兽人活动的区域。

“拳头够硬,家伙够好……”他低声自语,“接下来,就该让那些还在观望,或者心怀不轨的家伙们,好好掂量掂量了。”

他需要一场真正的、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检验这支新生力量的成色,来巩固这初步建立的秩序,来……获取更多的资源与发展空间。

战争的阴云,并未因内部的蓬勃发展而散去,反而因为黑鸦堡这令人不安的崛起速度,而变得更加浓重。

但这一次,黑鸦堡不再是被动挨打的可怜虫。

它磨亮了爪牙,铸就了坚甲,如同一头蛰伏的凶兽,等待着亮出獠牙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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