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老夫子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四十三分。他没动，也没关机，只是把右手边那个蓝色礼盒轻轻推到了显示器背后。不是藏，也不是扔，就是那么一推，像是要把某个念头暂时挡在视线之外。
他调出加密界面，金手指的提示框跳得比平时急：【高风险关联预警：内部人员“LZ”与境外技术实体存在潜在协同行为，模式匹配度87%，建议立即启动防御预案】。
老夫子眯了眯眼，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三下，调出最近七十二小时的所有数据流日志。画面滚动，一条凌晨两点十七分的异常访问记录被自动标红——来自公司外网跳板机，目标是新能源项目的核心参数文档库。Ip地址经过伪装，但溯源路径末端，赫然挂着一个长期闲置的财务副账号，归属人姓名的第一个字母是“Z”。
“老赵。”他低声念了一遍，语气不像发现敌人，倒像听见邻居偷摘了自家阳台的葱。
手机震动，他划开接听，声音压得很低：“秦先生，还没睡吧？”
电话那头传来翻纸的声音：“刚整理完今天会议纪要，正准备走。”
“别走了。”老夫子靠向椅背，“‘影线计划’现在启动。你明天起盯一个人——所有通话、邮件、外出轨迹，尤其是下班后去哪吃饭、见了谁、聊多久。不用动手脚，只记下来。”
“谁？”
“老赵。”
秦先生顿了一下：“他最近挺安静啊，今早还在会上主动提议加快国际合作流程。”
“就是因为太主动了。”老夫子敲了敲桌面，“狗从来不追静止的东西，它只扑动的影子。他一反常态，说明有事要发生。”
“明白。我从明早开始跟踪，先装作去常去的咖啡馆，再换路线尾随。”
“不，”老夫子摇头，“你开车停在他家楼下附近，穿便服，带平板。别靠太近，也别太刻意。记住，我们不是抓贼，是等贼自己往外递东西。”
挂了电话，他又拨通另一个号码。响到第五声才接，背景音里有泡面桶被掀开的声音。
“喂？头儿？”大番薯含着叉子说，“我正准备吃宵夜呢。”
“吃完就来公司一趟。”
“啊？这会儿？”
“带上你的工牌和最傻的笑容。”老夫子说，“明天你有个新任务——混进国际接待组，参加外宾茶歇会。”
“茶歇？有小蛋糕吗？”
“有，还有摄像头。”
大番薯咽下一口面：“啥意思？”
“最近两周来过的外国代表，你一个个查背景。特别是那些嘴上说合作，却从不问技术细节的。拍点合影，发群里打卡，显得你很忙。顺便听听他们聊什么，有没有提到咱们项目的‘未来前景’。”
“哦——我知道了！”大番薯突然激动，“你是怀疑有人想抄咱们的技术？”
“我不是怀疑。”老夫子盯着屏幕上那条红色数据流，“我是知道有人已经在试了。你现在去人事系统调个临时权限，名字我都给你报好了——‘技术交流观察员’。”
“这职位听着像编的……”
“就是因为像编的，才没人会防你。”老夫子合上笔记本，“记住，别惹事，别露馅，多吃点，少说话。要是有人问你懂不懂英文，你就说只会一句‘wele to china’。”
“行！我会让他们以为我只是个蹭饭的！”大番薯信心满满。
“对，就要这个效果。”
电话挂断，老夫子起身走到窗前。楼下停车场只剩几辆车，其中一辆黑色轿车停得偏僻，车窗半降，像是等人。他没多看，转身回到桌前，打开新文档，标题打上：《外部干预应急预案（草案）》。
第二天上午九点，部门协调会准时开始。
老赵穿着熨得笔挺的衬衫坐在角落，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轮到他发言时，他还主动站了起来：“我觉得目前进度不错，但国际合作不能光等别人上门。我建议，尽快安排三到五家重点外企进行深入接洽，展现我们的开放态度。”
会议室里不少人点头。
老夫子坐在主位，听完只是笑了笑：“好主意。那就按老赵同志的建议办。”他翻开文件，“我刚批了预算，下周起邀请三家外企代表来参观研发中心，顺便开个闭门会谈。”
底下一片轻声议论。
老夫子继续说：“大番薯明天就开始对接接待组，秦先生也会配合做资料预审。我们要做到——专业、热情、滴水不漏。”
散会后，众人陆续离开。老夫子收拾文件时，眼角扫过老赵离场的背影。那人脚步轻快，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终于推动了一件大事。
他不动声色，在会议纪要末尾写下一行小字：“假动作已触发，监控加码。”
傍晚六点半，大番薯背着双肩包走进办公室，手里举着一张印有公司徽标的邀请函：“头儿！我拿到茶歇会的入场证了！还是VIp通道！”
“VIp？”老夫子抬头，“谁给的？”
“接待组王姐说，因为你最近表现积极，特批你全程参与外宾交流活动。”大番薯得意地晃着手里的卡片，“我还申请了摄影权限，可以拍照留档！”
“留档是假，观察是真。”老夫子提醒，“别光顾着吃点心，记得看人都跟谁说话，尤其是老赵那边派去陪同的人。”
“放心吧！”大番薯拍拍胸脯，“我连他们喝了几口水都能记下来！”
这时秦先生也来了，外套没脱，直接坐到沙发上：“我已经在老赵常去的咖啡馆对面租了个临时办公位，wi-Fi信号稳定，能远程接入公司监控系统。他只要出门，我就跟上。”
“别太近。”老夫子强调，“他要是发现被盯，肯定会收手。我们现在要的是他放松警惕，继续下一步动作。”
秦先生点头：“我打算用共享单车代步，穿不同颜色的衣服，每天换路线。”
“聪明。”老夫子喝了口冷茶，“记住，我们不做违法的事，只做该做的事。你们的任务不是取证，是预警——谁见了谁，说了什么，有没有避开记录。哪怕是一句‘天气不错’，也可能藏着暗号。”
大番薯挠头：“那我要是听不懂外语怎么办？”
“听不懂就拍。”老夫子说，“拍人、拍位置、拍时间。回来交给我处理。”
三人沉默片刻，气氛有点紧。
大番薯忽然咧嘴一笑：“你们说，我要是假装不小心把饮料洒在外宾裤子上，能不能多听几句真话？”
“你想挨处分？”老夫子瞪他一眼，“老实待着，别搞发明创造。”
“可我看谍战片里都这么干……”
“那是电影。”秦先生打断，“现实中最容易暴露的，就是想表现自己的人。”
大番薯缩了缩脖子：“那我还是专心吃吧。”
老夫子看着两人，忽然说：“这次不一样。以前我们对付的是内斗、抢权、耍小手段。这次，是有人想把咱们辛辛苦苦搞出来的东西，原封不动搬出去。”
他停顿一秒：“所以，别怕慢，别怕闷，更别怕看起来像个没事干的闲人。谁能在风口浪尖装成普通人，谁才是真正的高手。”
办公室陷入短暂安静。
最后，秦先生站起身：“我先走了，今晚老赵约了人吃饭，地点在城东的日料店，我已经订了隔壁包厢。”
大番薯也背起包：“那我回去背背外宾名单，争取明天见面能叫出名字。”
老夫子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灯还亮着，他重新打开电脑，光标在《应急预案》文档上闪烁。他敲下第一段：
“一旦发现境外实体与内部人员建立非正常联系，立即冻结相关接口权限，启动双线监视机制，由A组负责追踪资金流向，b组收集行为证据……”
窗外，城市灯火渐次亮起。
他端起茶杯，喝尽最后一口冷茶，目光落在显示器旁那个被推到背后的蓝色礼盒上。
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再去碰它。
而是转向键盘，继续敲击：
“所有对外交流活动必须配备观察员，身份普通，言行自然，以‘辅助接待’为名，行‘信息采集’之实。首选人选应具备以下特征：不起眼、反应慢、吃得香、不怕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