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方的灯管闪了一下,老夫子眼角都没动。
他站在原地,手指还在轻轻敲着讲台边缘,三下,慢条不紊。大番薯捏扁的矿泉水瓶已经被塞进包里,现在他又摸出一包饼干,没拆,只是在手里来回搓着。秦先生依旧插着裤兜,目光锁住老赵那个还没从座位上完全坐稳的背影。
没人说话。
老赵的手还停在裤兜里,遥控器按下了,动作完成得悄无声息。可他的呼吸变了,短促,带点抖。
老夫子忽然笑了下,转身走回后台,皮鞋踩过碎玻璃,发出几声轻响。大番薯和秦先生对视一眼,起身跟上。
走廊灯光白得发亮,三人脚步一致。
“他刚才是不是又动手了?”大番薯小声问,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那灯一闪,像不像在发信号?”
“不是信号。”老夫子头也不回,“是测试。”
“测试啥?”
“测试我们怕不怕。”
大番薯挠头:“我不怕啊,我就是有点饿。”
秦先生皱眉:“他降职了还能远程操控照明系统?权限没收回?”
“权限是收回了。”老夫子停下脚步,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一行数据正在滚动,“但他昨晚用匿名U盘连过服务器终端,绕过了审批流程。这人啊,被扒了皮还不认命,非得再咬一口。”
大番薯瞪眼:“他还敢偷数据?”
“不是偷。”老夫子眯眼盯着屏幕,“是改。跨国项目的数据流有微小偏移,一般人看不出来,但金手指连续预警三次——这不是故障,是人为植入逻辑后门。”
秦先生倒吸一口气:“他想搞垮项目?”
“不止。”老夫子把手机收起来,“他想让验收失败,然后以‘技术返修’名义重新议价,从中捞一笔。这种操作,一个人干不了,得有人里应外合。”
三人走到电梯口,金属门缓缓打开。
“谁?”大番薯压低声音。
“市场部王经理。”老夫子走进去,按下b2层,“凌晨一点十七分,他偷偷回来取过东西,眼神飘,手抖,典型的藏设备动作。我让系统回放了他工位附近的监控,抽屉夹层有信号发射器残留频段。”
电梯下行,灯光微微晃动。
大番薯咧嘴:“我去把他抽屉翻出来?就说送宵夜,顺便帮他整理桌面?”
“你去送宵夜可以,翻抽屉不行。”老夫子看了他一眼,“但你可以用金手指扫一下夹层,看看有没有东西漏网。”
“懂了!”大番薯挺胸,“我这就去!顺便带盒鸡翅,他最爱吃辣的,感动完正好松防备。”
秦先生忍不住笑:“你这是贿赂加间谍,双管齐下。”
“这叫战术组合拳。”大番薯认真道。
二十分钟后,大番薯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拇指大的黑色装置,像是路由器零件。
“找到了!”他举着东西晃了晃,“藏在夹层底下,还贴了层绝缘胶布,以为看不出来。我顺手恢复了他电脑回收站里的文件碎片,拼出个‘数据覆盖计划表’,时间就定在明天上线前。”
老夫子接过装置,翻看一眼,点头:“频率和昨晚接入服务器的U盘一致。老赵退居幕后,找了个新枪手。”
秦先生沉声问:“现在怎么办?直接上报董事会?”
“不行。”老夫子摇头,“证据链不完整。我们有发射器,有计划表,但没有他们勾结的直接对话。万一他们咬死是巧合,反而打草惊蛇。”
大番薯眼珠一转:“要不……咱们录个音?”
老夫子看他:“你想怎么录?”
“咱不能闯私人场所,但能‘碰巧’路过。”大番薯嘿嘿一笑,“王经理最近老去城东那家‘清心茶楼’,说是谈客户。那地方没监控,不登记身份证,鬼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啥。”
老夫子嘴角微扬:“既然他爱喝茶,那我们就去修水管。”
当晚八点,清心茶楼三楼包间。
门缝底下透出一线光,隐约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秦先生穿着水电工制服,腰间挂着工具包,正蹲在走廊通风口下方,小心翼翼拧开螺丝。大番薯站在拐角,假装看手机,实则紧盯楼梯口。
“装好了?”老夫子低声问。
“装好了。”秦先生把微型拾音器塞进通风管道,“角度调好了,正对主位。只要他们开口,一个字都逃不掉。”
老夫子看了看表:“等十分钟,他们该到了。”
果然,五分钟后,楼梯响起脚步声。
老赵穿着休闲外套,帽子压得很低,左右张望了一圈才推门进去。王经理已经坐在里面,另外两个技术人员模样的人低头摆弄笔记本。
“人都到齐了?”老赵坐下,声音压得极低。
“到齐了。”王经理点头,“程序已经准备好,只要明早系统切换时注入指令,参数偏差3%,验收报告就得重审。”
“很好。”老赵冷笑,“到时候项目延期,客户急,公司慌,只能接受我们提出的‘修复方案’。三十万,当场兑现。”
“您放心。”王经理搓着手,“这事神不知鬼不觉,没人查得到。”
话音刚落,包间外突然“哐当”一声巨响。
是大番薯故意踢翻了走廊的花盆。
里面的人猛地一惊,一名技术人员起身开门查看。
门刚拉开一条缝,大番薯、老夫子、秦先生三人立刻冲上前,直接挤了进去。
“你们干什么!”王经理跳起来。
大番薯二话不说,举起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老赵的声音瞬间响彻房间:“……只要偏差3%,验收报告就能重新议价……事成之后,我给你三十万。”
包间里一下子静了。
王经理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光,嘴唇直哆嗦。两名技术人员对视一眼,抓起电脑就要跑,被秦先生一个侧身挡住去路。
“走什么?”秦先生淡淡道,“还没听完呢。”
老赵猛地站起,指着大番薯:“你们非法监听!这是侵犯隐私!我要报警!”
“监听?”老夫子慢悠悠走近,“我们是公司安全巡查组,接到举报说这层电路老化,特地来检查。刚好听见你在讨论‘项目返修经费’,这么敏感的话题,要不要我现在就打给董事会直播一下?”
“你……你们设局!”老赵声音发颤。
“我们设局?”大番薯把录音笔往前一递,“那你兜里的遥控器算什么?今早在会议室按的那一下,是不是也在测试我们听不听得见?”
老赵下意识摸向裤兜,动作僵住。
王经理终于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我……我不知道他是想搞这么大……我以为就是调个数……”
“你现在知道了。”老夫子把录音笔收进口袋,“也晚了。”
老赵脸色铁青,额头渗出汗珠,忽然冷笑一声:“你们有录音又能怎样?我又没签字,没转账,光靠一段声音,法院都不会采信!”
“你说得对。”老夫子点头,“所以除了录音,我们还有这个。”
他从内袋抽出一张纸——正是王经理电脑里恢复出来的“数据覆盖计划表”,上面清楚写着执行步骤、时间节点,还有王经理的邮箱签名水印。
王经理看到那张纸,整个人一抖。
“这……这不可能!我删了!”
“删了也能恢复。”大番薯得意地晃了晃U盘,“我们还有你昨晚接入服务器的Ip跳转记录,三重代理,挺费劲啊,可惜金手指专门识破这种小把戏。”
老赵终于撑不住,踉跄后退两步,撞到墙上。
他喘着气,眼神乱晃,像是在找出口,又像是在找最后一根稻草。
“你们……你们别逼我……”他声音低下去,“我承认我错了……但我也是被逼的……家里欠债……孩子要出国……”
“你孩子要出国?”大番薯瞪眼,“那你干嘛不去搬砖?非得坑公司?我们老大追陈小姐追了三年都没成功,也没见他去改数据啊!”
老夫子抬手拦住他:“行了。”
他看着老赵,语气平静:“你可以解释,但现在没人想听。你做过什么,心里清楚。我们掌握的每一条证据,都够你吃几年官司。”
老赵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双手抱头,肩膀微微抖动。
没人说话。
秦先生走到门口,对外面候着的保安使了个眼色。两人进来,一左一右站在老赵身旁。
“先带回公司。”老夫子说,“等董事会紧急会议处理。”
三人走出包间,走廊灯光依旧明亮。
大番薯长出一口气:“总算收网了。”
老夫子低头看着手中的录音笔,轻轻按了一下停止键。
“走吧。”他说,“回去还得赶在天亮前把数据备份做完。”
车停在楼下,引擎低鸣。
大番薯坐进副驾驶,揉了揉肚子:“我说,咱能不能先去吃个夜宵?我都饿出低血糖了。”
老夫子没答话,只是把录音笔放进储物格,扣上盖子。
咔哒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