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超市，每天过来排队买菜的人一直维持在几百号人，更别提还有外县的人专门过来买菜。
如今，李尘的超市面临着被关闭，暂扣所有蔬菜，这无疑引爆了火药桶。
几百号人堵在街面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声音嗡嗡地汇成一片，燥得人心头发慌。
更远处还有闻讯赶来的，踮着脚朝里望，整条街的交通算是彻底瘫痪了。
“凭什么关店？李老板的菜有什么问题？！”
“就是！我们天天吃，身体比以前好多了！你们查清楚没有？”
“哪个缺德带冒烟的举报的？让他站出来！”
人群情绪激动，几乎要把那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淹没，菜篮子在人群头顶上晃动，里面空荡荡的，显然今天还没买到东西。
站在风暴中心的，是市卫生局来的刘大队长，他额角有点冒汗，手里捏着一份薄薄的检测报告，感觉像捏着个烫手山芋。
他干这行十几年，见过闹事的，没见过这么齐心，这么护着一个卖菜的老板的，
这李尘，邪门得很。
刘大队长强自镇定，提高了音量：“乡亲们！安静！听我说！我们也是依法办事，接到了实名举报，检测结果白纸黑字在这里！韭菜和苦瓜样本检出违禁成分！我们必须对老百姓的健康负责！”
话没说完，就被更大的声浪顶了回来。
“放屁！李老板店里什么时候卖过韭菜和苦瓜？我天天来我怎么没见过？”
“陷害！这绝对是陷害！”
“你们是不是收黑钱了？”
刘大队长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报告上的样本名称。
韭菜，苦瓜……他来之前根本没细想，这种常规抽查，谁会特意去核对对方到底卖不卖这两种菜？
现在被当众点破，脸上一阵臊得慌。
但他骑虎难下，只能硬撑：“样本来源清晰！程序没有问题！现在超市必须暂时关闭，所有蔬菜原地封存，等待进一步调查！请你们配合我们工作！”
“我看谁敢封！”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棍，气得直戳地面。
场面眼看要失控。
就在这时，外围传来一阵骚动。
“让一让！让一让！县公安局的！”
几辆警车无声地停在人群外围，王队长带着几个人沉着脸挤了进来。
他们本来是照例过来采购局里食堂的蔬菜，没想到撞见这么一出。
王队长个头不高，但气场十足，往那一站，乱哄哄的场面顿时静了几分。
他扫了一眼刘大队长手里的报告，又看了看群情激愤的乡亲，最后目光落在超市里，那里面堆放着水灵灵、仿佛还带着晨露的各式蔬菜。
王队长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老刘，你这搞的是哪一出？幸福超市的菜，我们局里吃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县里多少单位都指着这儿供应？有没有问题，我们心里没数？你这报告，查的是韭菜和苦瓜？”他嗤笑一声，
“你这突击检查，突到哪儿去了？人家店里压根不卖的东西，你从哪儿检出来的？”
刘大队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王队，这是我们市局接到的举报，按流程……”
“流程？”王队长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
“流程就是拿一张驴唇不对马嘴的报告，来封一个全县老百姓都信得过的店？断全县人的健康菜？老刘，咱们也是老熟人了，别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
这话点得已经相当明白。
刘大队长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他身后几个年轻队员也面面相觑，意识到了不对劲。
就在这时，又一辆车停下，县卫生局的周队长也赶到了。
他显然认识刘大队长，上来就先打了招呼，但语气同样不客气：“刘大，过来办案子，也不跟我们当地通个气？这不合规矩吧。我们县里对幸福超市有完整的抽检记录和备案，所有指标全部合格，甚至远超标准。你单凭这一份来源存疑的报告，就要封店扣菜，说不过去。”
两份压力，加上周围几百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刘大队长后背的汗湿透了制服。
他心里已经把那个给他递话，塞好处的康荟酒店李主任骂了千百遍。
蠢货！办点事漏洞百出！
他强挤出一丝笑，试图挽回局面：“周队，王队，看来……看来这里面可能有点误会。我们也是严谨起见……”
“误会？”王队长丝毫不给面子，
“一句误会就完了？你们这么一闹，耽误李老板多少生意？寒了多少老乡的心？以后谁还敢好好做生意？”
正僵持着，人群后面又是一阵涌动。
“李老板来了！李老板回来了！”
人们自动分开一条路。
李尘骑着摩托车，好不容易才挤到店门口，
他停好车，一步步走过来，人群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此时，李尘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有眼神格外沉静，像一口深潭。
他先是朝周围护着他的乡亲们微微点头示意，然后目光落在刘大队长一行人身上。
很奇怪，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普普通通，可他一路走近，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嘈杂的现场迅速安静下来。
刘大队长甚至觉得呼吸微微一窒，肩膀上像突然压了副担子，有点沉。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我是李尘。”李尘开口，声音平稳，穿透力却很强，
“听说我的菜有问题？”
刘大队长硬着头皮，把那份报告递过去：“这是检测报告，你自己看。”
李尘接过来，只扫了一眼，就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
“刘大队长，你们确实搞错了。”他把报告亮给周围人看，声音提高，
“这上面写的是韭菜和苦瓜。各位叔叔阿姨，大哥大姐，你们谁在我这店里买到过这两种菜？”
“没有！”
“从来没见过！”
“李老板店里只卖那几种自家种的菜！又水灵又好吃！”
群众的回答山呼海啸般涌来。
李尘看向脸色发青的刘大队长，语气依旧平和，却字字如钉：“我从来没种过这两种菜，我的菜园里也没有。这份报告，要么是样本来源错了，要么……就是有人故意用别的菜冒充我店里的，动了手脚，想来栽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刘大队长和他身后的人：“至于举报人是谁，为什么这么做，我想，刘大队长或许该去好好查查。而不是在这里，耽误大家买菜，寒了老百姓的心。”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关键，又把皮球轻巧地踢了回去，还顺带又煽动了一把群众的情绪。
“对啊！去查那个举报的混蛋！”
“赶紧散了吧！我们要买菜！”
刘大队长彻底下不来台了。
周队长适时上前，把自己带来的厚厚一叠县里的常规检测报告递给他，
“刘大，看看吧。这才是幸福超市蔬菜的全面检测结果。如果你坚持要依据你手里那份，那我们只好向上级反映，申请联合复查了。只不过到时候，恐怕不好看。”
刘大队长翻看着县里出具的报告，各项指标完美得几乎不像话。
对比自己手里那张漏洞百出的纸，高下立判。
他知道，今天这跟头是栽定了。
刘大队长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干巴巴地说：“看来……确实是我们工作不够细致，信息核实有误。打扰了，我们这就撤。”
他挥挥手，带着手下灰头土脸地挤出了人群，钻上车，飞快地离开了。
身后传来老百姓们胜利的欢呼和催促李尘赶紧卖菜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