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零九章：矿道与义肢
橘红色的篝火在冰冷的河滩上跳跃着，发出噼啪的轻响，将一小圈区域染上温暖的色调。空气里弥漫着燃烧苔藓和朽木的特殊气味，驱散着地下世界的阴寒与腐朽。
林狩背靠着冰冷的黑色岩石，身体在篝火的烘烤下终于找回一丝暖意，冻僵的关节发出细微的涩响。他撕下破烂衣物上相对干燥的内衬布条，用篝火小心烤过消毒，然后浸入冰冷的暗河水，拧得半干。动作牵扯到左臂和右腿外侧的伤口，钻心的刺痛让他眉头紧锁，但动作却稳定而精准。
他挪到趴伏着的铁脊身旁。巨大的战犬侧腹和后腿的焦黑孔洞在火光下显得更加狰狞，被河水泡得发白，边缘渗出暗红的血水。那条暗红光泽的左前腿微微蜷缩着，爪尖的白气早已消散，只余下温热的触感。最触目惊心的后半截残躯，断裂扭曲的骨茬和模糊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虽然被骨灵苔强行稳住不再大出血，但巨大的创面边缘已经微微红肿，散发着轻微腐败的气息。
冰冷的湿布擦拭着伤口周围的污血和河水残留。每一次触碰，铁脊巨大的身躯都本能地颤抖一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哼，猩红的兽瞳看向林狩，里面充满了痛苦，却没有丝毫抗拒。
“忍一忍。”林狩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他清理完创口，将剩余的一点骨灵苔膏脂仔细地涂抹在那些焦黑的孔洞边缘。膏脂触碰到伤口，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意混合着精纯的骨元生机渗入。铁脊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又缓缓放松，喉咙里发出一种混合着剧痛与奇异舒解的沉重低吼。骨元精华在强行驱散河水带来的寒气，抑制着可能的感染，加速着深层次的组织修复。
处理完铁脊最严重的几处伤口，林狩才顾得上自己。左臂和右腿外侧的贯穿伤同样需要清理。冰冷的湿布擦过皮肉翻卷的创面，剧痛让他额角青筋跳动。他同样将最后一点骨灵苔膏脂涂抹上去。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痛觉神经，随即又被体内炼化的灼热地火玉莲生机中和，带来一种冰火交织的奇异麻痒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伤口深处断裂的肌腱和受损的骨骼，正在被这股精纯的能量缓慢滋养、连接。
做完这一切，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靠着岩石，闭目调息。《戍土引》在体内艰难运转，引导着残余的骨元精华修复自身，同时缓慢汲取着篝火带来的微弱暖意和空气中稀薄的能量。
铁脊沉重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悠长而稳定，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陷入了半沉睡的恢复状态。那条暗红光泽的左前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爪尖偶尔会无意识地划过地面碎石，留下浅浅的焦痕。
篝火的燃料渐渐告罄。林狩睁开眼，冰冷的视线扫过四周。惨绿的发光苔藓只能提供微弱的光源，更远处依旧是浓稠的黑暗。他需要新的燃料，更需要探查出路。
他挣扎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伤势在骨灵苔和自身源能的作用下，暂时稳住了恶化趋势，但距离恢复行动力还差得远。他拿起一根燃烧的朽木当作火把，橘红的光芒驱散着身周的黑暗，小心翼翼地沿着倾斜的碎石河滩向上游方向探索。
河滩狭窄，很快便到了尽头。前方是湿漉漉、布满青苔的陡峭岩壁。火把的光芒向上延伸，照亮了岩壁上方大约两米多高的位置——那里，赫然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人工开凿的……矿洞入口！
入口呈拱形，高约两米，宽可容两人并行。边缘的石壁有明显的凿痕，虽然历经岁月，覆盖着厚厚的湿滑青苔和地衣，但依旧能看出人工的痕迹。入口处散落着一些腐朽断裂的木质支架碎片，还有几块锈迹斑斑、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金属残件。
废弃矿洞！
林狩冰冷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有矿洞，就意味着曾经有人类活动，意味着可能有通往地面的路径！
他仔细检查入口处。地面堆积着厚厚的淤泥和碎石。在淤泥边缘，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区域——那里，半埋着一个……**破烂的帆布包裹**！
包裹早已腐朽不堪，被淤泥浸透了大半，但依稀还能看出形状。林狩蹲下身，用燃烧的木头小心地拨开淤泥。包裹的一角撕裂开来，露出里面几样东西：
一截锈蚀断裂的鹤嘴锄柄。
一个瘪掉、锈穿的水壶。
几块黑乎乎、早已变质的干粮残渣。
还有……**一个用粗糙皮革和几根弯曲铁条捆绑固定成的、简陋的……义肢**？形状像是护腿，连接处还有断裂的皮带扣环。
林狩的目光在那简陋的义肢上停留了一瞬。这矿洞的年代恐怕比想象的还要久远，至少是堡垒城奠基期甚至更早的遗迹。他站起身，目光投向矿洞深处。黑暗如同巨兽的口腔，深不见底。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铁锈、陈腐泥土和某种……淡淡血腥气的气流，正从矿洞深处缓缓吹出。
血腥气？很淡，但很新鲜！
林狩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熄灭了手中的火把，只余下篝火方向那点微弱的光源。身体紧贴在矿洞入口冰冷的岩壁上，屏息凝神，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蛛网，竭力向黑暗的矿道深处延伸。
死寂。
绝对的死寂。只有水滴从矿洞顶部落下，滴答在淤泥里的声音。
但那丝若有若无的新鲜血腥气，却如同黑暗中的毒蛇，清晰地萦绕在鼻端。来源……就在前方矿道拐角不远处！
他悄无声息地退回篝火旁。橘红的火光映照着铁脊巨大的头颅。它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凝重，沉重的眼皮掀开，猩红的兽瞳警惕地望向矿洞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近乎无声的威胁低吼。
林狩的目光落在铁脊那后半截拖行在地、血肉模糊的残躯上。又看向矿洞口淤泥里半埋着的那个简陋义肢。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走到淤泥边，俯身，用还能动的左手，极其费力地将那个沉重的、锈迹斑斑的简陋义肢从淤泥里拖了出来。皮革早已朽烂，一碰就碎。只剩下几根弯曲的、锈蚀的铁条和一个粗糙的铁质“足板”，以及断裂的皮带扣环。
他拖着这堆沉重的废铁回到篝火旁。冰冷的视线扫过铁条的结构和连接方式，又看向铁脊那条扭曲断裂的左后腿区域。
“铁脊。”林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铁脊巨大的头颅转向主人，猩红的兽瞳中带着一丝疑惑。
林狩指了指它血肉模糊的后半截残躯，又指了指地上那堆锈蚀的铁条。“把这个……装上去。”
铁脊巨大的头颅微微歪了歪，猩红的兽瞳里先是茫然，随即似乎明白了主人的意图。它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后半身，又看了看地上那堆冰冷、锈蚀、丑陋不堪的铁疙瘩。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抗拒的低吼，巨大的头颅猛地扭开，表达着本能的厌恶和抵触。
“装上去！”林狩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火的冰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冷酷的急迫！“想活命，就给我忍住！”
他的左手猛地探出，五指如钩，带着化生境中期的力量，狠狠抓住铁脊颈后最坚韧的皮毛！【生命联结】的通道瞬间开启！一股强横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枷锁，狠狠压向铁脊的意识！同时，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源能涌入，强行压制着它因剧痛和本能抗拒而产生的挣扎！
“吼——！”铁脊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来自主人的意志压制和剧痛让它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巨大的身体本能地想要反抗，但【生命联结】的绝对控制和重伤的虚弱让它根本无法挣脱！那条暗红光泽的左前腿猛地抬起，爪尖闪烁着危险的熔岩红光，却在林狩冰冷如铁的意志注视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林狩没有丝毫迟疑！他松开铁脊的皮毛，左手闪电般抓起地上那堆锈蚀沉重的铁条义肢！冰冷的触感混合着浓烈的铁锈腥气。他看准铁脊左后腿断裂处相对完整的股骨末端，无视那血肉模糊的创面和暴露的骨茬，将那粗糙、边缘甚至带着锈蚀毛刺的铁质“足板”接口，狠狠对准了断裂的股骨！
噗嗤！
冰冷的铁器强行压入血肉，摩擦着断裂的骨茬！剧痛让铁脊庞大的身躯如同触电般剧烈抽搐！一声凄厉到极致的痛苦咆哮猛地炸响，震得整个河滩碎石簌簌落下！猩红的兽瞳瞬间布满血丝，巨大的痛苦几乎让它疯狂！
林狩脸色惨白，额角青筋暴跳，左手死死按住那剧烈颤抖、想要挣脱的冰冷铁器！源能疯狂涌入手臂，强行镇压！同时，他右手抓起地上散落的、断裂的皮带扣环，用尽全身力气，将它们狠狠缠绕在铁脊大腿根部相对完好的皮毛和肌肉上，不顾一切地勒紧！打结！固定！
咔嚓！嗤啦！
皮带勒紧皮肉的声响和铁器摩擦骨骼的声音混合着铁脊痛苦的咆哮，在死寂的地下河滩上回荡，如同地狱的哀鸣！
整个强行“安装”的过程粗暴、血腥、充满了非人的痛苦，时间却异常短暂！当林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最后一个锈蚀的皮带扣死死勒紧、打上死结时，铁脊那凄厉的咆哮已经变成了痛苦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巨大的身体瘫软在碎石滩上，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被强行固定的锈蚀铁条义肢的晃动和摩擦骨骼的轻响。
一条由锈蚀铁条和粗糙铁板构成的、冰冷丑陋的“腿”，被暴力地“嫁接”在了铁脊血肉模糊的残躯之上！虽然简陋到极致，虽然每一步都可能带来巨大的痛苦，但至少……它拥有了一个勉强可以支撑、可以发力的“支点”！
林狩脱力般跌坐在冰冷的碎石上，剧烈喘息，左手掌心被锈蚀的铁条边缘划破，鲜血淋漓。他看着瘫软在地、痛苦呜咽的铁脊，看着那条在惨绿幽光和橘红篝火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怪诞的“新腿”，冰冷的瞳孔深处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活下去，才有资格谈痛苦。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地底闷雷，猛地从矿洞深处传来！紧接着，是几声模糊的、人类的怒喝和武器碰撞的脆响！还有……某种生物尖锐刺耳的嘶鸣！
声音的来源，就在矿道拐角之后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