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决意前往救狐璃，途中遇袭陷埋伏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村民们脸上的狂喜与虔诚，在那句“把你们最珍贵的东西，都给我拿来”之后，僵硬成一种茫然的、不知所措的呆滞。他们跪在地上，仰着头，像一群被惊雷吓傻的鹌鹑。
远处的凌清玄心头一跳，强撑着站直了身体。他看不懂龙夭夭要做什么。勒索？在这个刚刚经历过毁灭与新生的、一无所有的废墟上？这不合情理，更不符合他刚刚为她构建起来的、那个“身在魔道，心怀苍生”的悲情形象。
村长那张布满沟壑的脸，此刻写满了困惑。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浑浊的眼睛里，努力地想要理解“女神”的意图。
最珍贵的东西……
家园被毁了，财物化为了焦土，亲人……也所剩无几。他们还有什么，是珍贵的？
龙夭夭就这么站在他们面前，苍白的脸上挂着甜美的、却毫无温度的笑容。她在等待，等待看到他们脸上出现绝望、怨恨、或是恐惧的表情。她要亲手撕碎他们眼中那令人作呕的崇拜，让他们看清楚，他们跪拜的，根本不是什么女神，而是一个只想从他们身上榨取痛苦的恶徒。
终于，村长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那茫然的眼神，重新被一种更加坚定、也更加狂热的光芒所取代。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女神大人……您是嫌弃我们这些凡俗的食物清水吗？是了，是了！您是神明，怎会需要这些东西！”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村民们大喊：“都听到了吗！女神大人要的是我们最珍贵的东西！不是这些吃的喝的！”
村民们如梦初醒，纷纷交头接耳，脸上非但没有丝毫被勒索的愤懑，反而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以及一丝因为没能领会神意而产生的惶恐。
“爹，我……我最珍贵的是娘留给我的木梳子……”一个年轻的妇人小声说。
“我的是我爹传给我的打铁锤子，可……可被烧没了啊……”一个壮汉捶着胸口，满脸懊恼。
龙夭夭脸上的笑容，开始一点点地僵硬。
她预想中的剧本，不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那个叫丫丫的小女孩，从她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她的小脸还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她捧着一样东西，跌跌撞撞地跑到龙夭夭面前，高高地举起。
那是一朵花。
一朵刚刚从新生草地上摘下的、最普通不过的紫色野花，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水。
“女神姐姐，”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又认真，“这是丫丫的。这是丫丫见过最好看的东西，是我的……最珍贵的。”
那朵小小的、脆弱的紫色野花，就这么被举到龙夭夭的眼前。它映在她那双金色的、燃烧着暴躁火焰的竖瞳里，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又那么……刺眼。
龙夭夭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低头，看着小女孩那张仰起的、充满了纯粹信赖的脸。没有恐惧，没有怨恨，只有献上宝物的喜悦与期待。
“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龙夭-夭的脑子里炸开了。
一股比失血过多更让她眩晕的、难以言喻的无力感与荒谬感，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想当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就这么难吗？
她勒索，他们却觉得是神谕。她要他们最珍贵的东西，他们却捧上了一朵野花！
这群人……这群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哈哈……”龙夭夭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先是压抑的闷笑，而后越笑越大声，笑得肩膀不住地颤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什么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她的笑声里，充满了癫狂与自嘲，听得周围的村民面面相觑，也听得远处的凌清玄心口发紧。
他看到，她笑着笑着，眼角竟渗出了一滴晶莹的泪。
那是……悲伤的泪水吗？
凌清玄的心，又被那种酸楚的情绪攥住了。他想，她一定是被这些凡人纯粹的善意所触动，却又因自身的立场而痛苦，才会用这种癫狂的大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
龙夭夭止住了笑。她猛地转身，再也不看那群让她几近崩溃的凡人，径直朝着凌清玄走去。她的步伐还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带着决绝的意味。
“我要去妖域。”她走到凌清玄面前，声音嘶哑，却不容置喙。
“你现在的状况，去了就是送死。”凌清玄看着她泛红的眼角，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些，“狐璃的求援，真假难辨。妖主与魔尊联手，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应该从长计议，先回万魂幡……”
“回万魂幡？”龙夭-夭打断他，金色的竖瞳死死地盯着他，“回去干什么？看着宗主把我关起来，美其名曰‘修养’？还是等着仙界那帮老不死，再给我安一个‘勾结魔族’的罪名？”
她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撞进他怀里，那双眼睛里燃烧的，是凌清玄从未见过的、一种近乎于毁灭的厌倦。
“我受够了。”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受够了当好人，也受够了‘被当成’好人。现在，那里，”她抬手指着妖域的方向，“有一个能让我痛痛快快搞破坏的机会，谁也别想拦我。”
“那不是破坏，是自毁！”凌清玄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以为凭你现在的力量，能在妖主和魔尊的棋局里掀起什么风浪？你只会被他们碾得粉身碎骨！”
“那又如何？”龙夭夭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畏，“反正早晚都要死，死在自己找的乐子里，总比憋屈地当个吉祥物要强。”
她看着凌清玄那张因伤势和怒意而显得异常苍白的脸，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怎么，凌清玄，你还想拦我？你现在连站都快站不稳了，拿什么拦？”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凌清玄的胸口。
凌清玄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电流般的触感从那一点扩散开来，让他忘了伤口的疼痛。
“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龙夭夭收回手，眼神冰冷，“要么，就给我让开。”
两人对峙着，一个疯狂决绝，一个隐忍克制。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良久，凌清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挣扎与怒意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无奈。
他知道，他说服不了她。这个女人一旦决定的事，十头龙都拉不回来。
拦不住，那就只能……跟着。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然后便转身，沉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后，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龙夭夭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也没再多说什么。有个拖油瓶跟着，或许……路上还能多点“乐子”。
她不再停留，化作一道虚弱的流光，朝着镇外飞去。凌清玄强提一口气，也化光跟上。
“女神大人！”
“女神大人要去哪里？”
身后的村民们发出了惊慌的呼喊，他们想追，却又不敢，最后只能全部跪在地上，朝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用力地磕头祈祷。
“恭送女神大人！”
“求上天庇佑女神大人，一路平安……”
那山呼海啸般的祈福声，追着龙夭夭的背影，让她飞得更快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小镇的范围。此地灵气充裕，草木丰茂，但越往外围，那股新生的气息便越淡，逐渐恢复了凡间山野的普通样貌。
龙夭夭体内的龙力几乎见底，飞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感到后继无力，不得不降下身形，落在一片荒僻的山林间。
凌清玄也随之落下，他看着龙夭夭撑着一棵枯树、不住喘息的模样，眉头紧锁，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没有丝毫预兆，周遭的空气猛地一沉，仿佛瞬间变得粘稠如水银。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人呼吸一窒。
“咻！咻！咻！”
数十道漆黑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乌光，从林间的阴影中暴射而出。这些乌光无声无息，却带着一股极其诡异的气息，它们的目标不是两人的要害，而是精准地射向了他们周身大穴，意图封锁他们的行动。
“小心！”凌清-玄低喝一声，想也不想，闪身挡在龙夭夭身前。他手中光华一闪，“霜华”剑应声而出，带起一片清冷的剑幕，试图拦截那些乌光。
然而，他伤得太重，仙元不济，剑光黯淡，动作也慢了半拍。
“叮叮当当！”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霜华剑只堪堪挡下了七八道乌光，剩下的十几道，依旧穿透了剑幕，直奔两人而来。
龙夭夭眼神一厉，她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嫌费劲，但骨子里的战斗本能还在。她侧身一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道乌光。
可她终究是太虚弱了。
一道乌光擦着她的肩膀飞过，一股阴冷麻痹的气息瞬间侵入，让她半边身子都僵了一下。
而挡在她身前的凌清玄，情况更糟。他承受了大部分的攻击，数道乌光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身上。他闷哼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此刻更是踉跄着向前扑倒。
不等两人做出下一步反应，林中阴影里，数道黑影如鬼魅般窜出。他们全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夜行衣，脸上带着没有任何花纹的青铜面具，看不出身份来历。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句废话，手中同时甩出了一张闪烁着符文的黑色大网。
那网在空中迎风见长，瞬间笼罩了方圆十丈的范围，当头罩下。网上符文流转，散发出一股专门针对神魂与灵力的禁锢之力。
龙夭夭瞳孔骤缩。
她从这些人的招式和那张大网上，感觉到了一种极其阴冷、死寂，却又带着某种活物般贪婪的诡异力量。这力量既非仙，也非魔，更不是妖。
是陷阱！一个专门针对他们此刻状态的、蓄谋已久的陷阱！
她想挣扎，可那股侵入体内的麻痹感让她龙力运转晦涩，而头顶那张散发着恐怖禁锢之力的大网，已经带着呼啸的风声，当头落下。
完了。
这是龙夭夭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计划被打断的、极致的恼火。
她才刚从一个坑里爬出来，就掉进了另一个更大的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