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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胖子就揣着个竹筐往后山钻,临走时还不忘把吴邪从被窝里拽起来:“天真,今儿咱改善伙食,你在家把那只溜达鸡处理了,我拾蘑菇回来就下锅!”

吴邪揉着眼睛坐起来,窗外的晨光已经爬上竹篱笆,把院角的栀子花照得透亮。闷油瓶比他起得更早,正蹲在堂屋门口,手里拿着几株细弱的绿苗,小心翼翼地往一个旧藤筐里栽。

“这是什么?”吴邪走过去,看清那藤筐是前阵子从镇上旧货摊淘来的,边缘磨得发亮,带着点年头的温润感。

“菜苗。”闷油瓶的声音带着清晨的微哑,指尖捏着小铲子,把松软的泥土填进苗根周围,“王婶给的,说是辣椒苗。”

吴邪凑过去看,那几株苗刚抽出两片新叶,嫩得像能掐出水来。“种在藤筐里?”他记得院里有块小菜地,是胖子前阵子翻出来的,说是要实现“蔬菜自由”。

“地太湿。”闷油瓶指了指菜地,雨后的泥土陷下去一个小坑,“等晴透了再移过去。”

吴邪点点头,看着他专注的样子。这双手曾在墓道里精准地扣动机关,也曾在危急关头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如今握着一把小小的木柄铲子,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

他忽然想起在蛇沼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清晨,露水打湿了裤脚,闷油瓶蹲在沙地上,用手指画出一个简单的地图,指尖沾着细沙,在晨光里泛着白。那时候他只觉得这人神秘得像个谜,却没想过有一天,会看他在雨村的院子里种辣椒苗。

“鸡呢?”吴邪转头找那只“罪魁祸首”,昨天胖子追了半天没逮着,夜里倒安分地窝在鸡笼边,被早起的闷油瓶圈了起来。

“在柴房。”闷油瓶头也没抬,把最后一株苗栽好,往藤筐里浇了点水,水珠顺着筐缝滴下来,在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吴邪拎着刀去柴房,那鸡见了人扑腾着翅膀叫,声音洪亮得很。他定了定神,想起第一次处理猎物还是在巴乃,那时候手忙脚乱,还是闷油瓶接过刀,三两下就收拾干净了。

“别紧张,”他对着鸡嘀咕,“胖爷等着呢,快点完事。”

刀刃落下的时候,他还是闭了闭眼。等再睁开,鸡已经不动了。他深吸口气,蹲下来开始拔毛,热水烫过的鸡毛很容易脱落,指尖沾着细小的绒毛,痒痒的。

正忙到一半,院门外传来胖子的吆喝声:“天真!看看我拾了啥好东西!”

吴邪探头出去,看见胖子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竹筐,筐沿挂着几朵胖嘟嘟的白蘑菇,脸上沾着泥,笑得像个孩子。“好家伙,后山的松树下全是这玩意儿,我给扒了半筐,够咱吃两顿的!”

“先洗手。”吴邪扬了扬下巴,“一身泥,别蹭到菜里。”

胖子嘿嘿笑着去井边打水,哗啦啦的水声里,夹杂着他哼的小调。闷油瓶把栽好的辣椒苗搬到屋檐下,那里晒得到太阳,又淋不着露水。他蹲在藤筐边,用手轻轻拨了拨叶子上的水珠,像是在确认它们有没有被碰伤。

吴邪处理完鸡,把肉剁成块,放进锅里焯水。水汽蒸腾起来,模糊了窗户上的竹影。他看着锅里翻滚的浮沫,忽然觉得,这些琐碎的日子,就像这锅正在焯水的鸡块,把那些腥气和杂质慢慢煮掉,剩下的,是最实在的肌理。

“对了天真,”胖子擦着手进来,凑到灶台边,“刚在后山碰见老李头,他说村东头的老井要修,让咱仨去搭把手,管饭。”

“修井?”吴邪愣了一下,“那井不是早不用了吗?”

“说是村里想弄个‘古井遗址’,搞点旅游啥的,”胖子撇撇嘴,“我看是想让咱免费干活,不过管饭就行,老李头家的婆娘做饭好吃。”

闷油瓶走进来,听见这话,点了点头。

“行啊,”吴邪把焯好的鸡块捞出来,“等吃完饭就去看看。”

午饭是小鸡炖蘑菇,胖子的手艺确实没话说,蘑菇的鲜混着鸡肉的香,汤汁浓稠得能拌三碗米饭。三人坐在堂屋的小桌旁,闷头扒饭,偶尔胖子说两句后山的趣事,吴邪应和着,闷油瓶则默默把吴邪碗里的姜片挑出来。

吃完饭,三人往村东头走。日头已经升高了,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路边的野草上还挂着水珠,晃着细碎的光。

老井就在一棵老槐树下,井口用青石板围着,边缘被磨得光滑,刻着模糊的纹路。几个村民正拿着工具清理井边的杂草,老李头看见他们,老远就喊:“来了啊!快来搭把手,把这几块石板挪开。”

那石板看着就沉,吴邪和胖子各抓一边,闷油瓶站在中间,三人一起用力,石板“咚”的一声落在地上,扬起一阵灰。

“好家伙,这底下还有东西。”胖子蹲下去,指着石板底下露出的半截木匣子,“这井里藏宝贝了?”

老李头凑过来看了看,摆摆手:“哪能啊,估计是以前谁家掉进去的。”

吴邪却盯着那木匣子的纹路,觉得有点眼熟。那是一种很特别的缠枝纹,他在西沙的沉船里见过类似的,刻在一个装着海图的木盒上。

他伸手想把匣子拽出来,指尖刚碰到木头,就被闷油瓶按住了手。

“有锈。”闷油瓶低声说。

吴邪低头看,木匣子的锁扣上果然锈迹斑斑,还沾着点黑褐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迹。

一瞬间,那些被雨村的宁静暂时压下去的记忆,像井里的潮气一样涌了上来——沉船里的腥臭,暗河里的冰冷,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

“怎么了?”胖子注意到他脸色不对,“这破匣子有问题?”

吴邪摇摇头,甩开那些念头:“没什么,可能就是个旧匣子。”他用力把匣子拽出来,掂量了一下,不重,里面似乎是空的。

“打开看看?”胖子摩拳擦掌。

“别瞎动。”吴邪把匣子放在一边,“先干活吧,回头交给村里处理。”

闷油瓶没说话,只是看了那匣子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却让吴邪莫名地安了心。

几人继续清理井边,搬石板,铲杂草,汗水很快浸湿了后背。日头爬到头顶的时候,老李头喊着歇晌,他婆娘提着篮子送来馒头和茶水,白面馒头带着麦香,茶水是山里的野茶,微苦回甘。

吴邪坐在老槐树下,啃着馒头,看着那只被扔在一边的木匣子。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上面,把那些缠枝纹照得清晰了些。

“别琢磨了,”胖子递给他一块咸菜,“就算是宝贝,也轮不到咱,在这雨村,有口热饭吃,有个安稳觉睡,比啥宝贝都强。”

吴邪咬了口馒头,点点头。

闷油瓶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井边,低头看着井口。井里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像一只沉默的眼睛。他站了一会儿,转身回来,手里拿着片槐树叶,轻轻放在吴邪的馒头旁边。

树叶上的脉络清晰,像一张小小的网。

吴邪忽然笑了。是啊,那些沉在井底的旧事,那些藏在匣子里的秘密,有什么要紧呢?

眼前有馒头的香,有野茶的苦,有身边这两个吵吵闹闹的人,还有屋檐下那个装着辣椒苗的藤筐,正等着晒足了太阳,往土里扎根。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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