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再次响起。
不再是朝着木念她们这边,而是转向朝着传来混乱声响的军营方向,快速跑动过去。
声音很快远去,消失在黑暗的林子里。
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龙湖才缓缓松开捂着木念嘴的手。
两人同时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背都是一层冷汗。
“走、走了吗?”柳氏声音发颤,几乎听不见。
“嗯,走了。”木念压低声音,侧耳又听了一会儿才确认。
木念看向龙湖道:“你的耳朵很厉害。”
龙湖没说话,只是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呼吸还是有些重。
他那条伤腿姿势别扭地蜷着。
木念拿出二个水囊,递给柳氏和龙湖各一个,出声:
“多喝点水,缓口气。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儿。”
那队人虽然是往军营去了,但保不齐什么时候会折返。
这里一点都不安全。
柳氏喝了两口,又把水囊凑到小柔嘴边。小柔迷迷糊糊喝了几口,咂咂嘴又睡了。
龙湖接过水囊,这次没推辞,慢慢喝着。
借着枯藤缝隙里透进的微弱天光,木念看到他喝水的侧脸线条绷得很紧。
“那些人,冲你来的?”木念边问边用灵泉水冲洗龙湖的伤脚。
她想起龙湖之前看到黑羽箭的反应。
龙湖放下水囊,沉默了一下,才道:“不确定。黑羽卫出动,通常没好事。”
木念自言自语:“黑羽卫?”
“皇帝的私兵,干脏活的。”龙湖言简意赅,语气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冷嘲。
木念心里咯噔一下,皇帝的私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样子还是秘密行动。
联想到黄河可能决堤……她不敢再往下想。
“不管冲谁,这地方不能待了。”木念站起身道。
木念拍了拍身上的土,出声:“娘,还能走吗?”
柳氏脸色苍白,但还是点点头,抱紧了小柔,出声:“能、能走。”
木念伸手去扶龙湖。
龙湖借着木念的力道站起来,伤腿虚虚点地,大部分重量还是压在木念身上。
“能撑住?”木念问。
“死不了。”龙湖声音平静。
四个人再次钻出石缝,踏入漆黑的林子。
经过刚才那一吓,木念她们只剩下逃命的本能。
脚下的路更难走了。
林子越来越密,枝杈横生,不时刮到木念她们的脸和衣服上。
龙湖走得更吃力,几乎是一步一挪,但他始终没吭声。
木念架着龙湖,她的半边身子都被龙湖压麻了。
木念咬着牙不吭声,她知道,现在谁倒下去都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半个时辰,也许一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水声,还有一股潮湿的水汽味。
“前面有条河?”柳氏喘着气说,声音里带着点希望。有河就能辨明方向。
木念皱了一下眉,有水不一定是好事。如果黄河真的决堤,大小河流都可能泛滥成灾。
木念搀着龙湖,小心翼翼地拨开前面一丛茂密的灌木。
月光勉强透过云层,照亮了前方景象。
那不是一条河。
那是一片浑浊的黄褐色水面,漫过了原本的河岸,淹没了低处的草木。
水面上还漂浮着断木、杂草,甚至是一些看不清形状的杂物。
水势看起来还在缓慢上涨。
在那片浑浊的水边,赫然站着几个人影。
那几个人穿着湿透的粗布衣裳,手里拿着棍棒和简陋的柴刀,正围着地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翻捡着。
听到木念他们拨开灌木的动静,那几个人抬起头,目光警惕又凶狠地盯了过来。
是逃难的流民?
为首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
那汉子的目光从四人身上扫过,在柳氏和木念脸上顿了片刻。最后落到龙湖那条不便的腿上,眼神一下就粘住了。
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出声:“哟,又来了一伙?哥几个手慢,没捞着啥好东西。
看你们这细皮嫩肉的,识相点,把吃的和值钱的交出来,爷发发善心,放你们过去。”
汉子身后的几个人也围了上来,手里棍棒不怀好意地掂量着。
木念心里一沉,刚躲过官兵和神秘的黑羽卫,又撞上了趁火打劫匪类。
柳氏吓得往后缩,差点绊倒。
龙湖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用身体微微挡在木念和柳氏前面。
木念没说话,只是冷冷看着那几个要围过来的流匪。
她的手缩在袖子里,握着手枪做好准备。
满脸横肉的汉子见木念他们不说话。尤其是看到木念她们的领头还是个女人和残废,胆子更大了。
他往前又逼近一步,伸手就想来抓木念的胳膊,大叫:“哑巴了?爷跟你说话呢……”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浑浊的水面下,窜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口咬在离水最近的一个流匪脚踝上。
那流匪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噗通一声就被拖进了水里,只剩下一串气泡和迅速染开的一抹暗红。
“水里有东西。”其他流匪吓得魂飞魄散,往后跳开,也顾不上木念他们了。
流匪惊恐万状地盯着那片还在翻滚浑浊的水面。
趁着这个空隙,木念当机立断,低喝一声:“走。”
木念用力架起龙湖,拉着吓傻的柳氏,转身就往旁边的密林里钻。
身后传来流匪们惊恐的叫骂和扑打水面的声音,还有那个被拖下水的流匪最后一声短促的哀嚎。
然后一切又快速归于沉寂,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汩汩水声。
木念她们四个人拼尽全力往林子深处跑,谁也顾不上方向,只求离那片可怕的水域远一点。
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扶着一棵大树剧烈喘息。
“刚、刚才那是什么……”
柳氏瘫坐在地上,语无伦次。
没人回答。
木念喘匀了气,回头望向来路,眼神凝重。
水里那东西攻击性极强,绝不寻常。
龙湖靠树站着,脸色比刚才更白,开口,声音低沉:
“不只是人祸,天灾之下,怕是别的东西也被逼出来了。”
龙湖这话说得,让木念后颈一凉。
木念想起自己空间那些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又看看眼前深不见底黑暗丛林和身边这个身份成谜、重伤依旧危险的龙湖。
前路漫漫,每一步都踏在未知与危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