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妙君原本在横县也算得上是生活优渥的女子。
虽不是大家闺秀,却也从未做过粗活,更不曾下地劳作。
许父在私塾教书,收入虽不丰厚,却足够父女二人过着衣食不愁的体面生活。
可自从谢元浩携款逃走后,整个家的重担便全落在了许妙君的肩上。
如今的她,不仅要下地耕种,还要替人浆洗衣物以此谋生,换得碎银几两。
更艰难的是,她必须独自抚养两个年幼的孩子,同时伺候谢元浩年迈的母亲。
谢元浩的父亲早逝,只留下这位老母。
在许妙君未嫁时,谢母对她格外亲切,时常嘘寒问暖。
可一旦许妙君过了门,谢母便立刻摆出了婆母的架子,处处看她不顺眼。
总觉得这个儿媳配不上自己那高大英俊的儿子。
即便如今谢元浩已成官府通缉的要犯,谢母的偏见仍未改变。
在她眼中,这一切都是许妙君的过错。
若是她能恪守妇道,好生规劝丈夫,谢元浩又怎会酒后失言,惹来这等灭门之祸?
谢母的心里没有半分对儿媳挑起全家重担的心疼,只有对携款在外的儿子的无尽牵挂。
“丧门星!我儿要不是娶了你这个扫把星,怎么会遭这种祸事!”
谢母住着拐杖在门口骂骂咧咧地骂着,此时的陈七七已经得到了许妙君的所有记忆。
这时的她正拿着一筐猪草在猪圈喂猪。
许妙君的女儿谢瑶帮着她将猪草放进猪食槽中,而她那个才刚满三岁的男孩谢群正在地上玩泥巴。
谢母也不管玩泥巴把自己身上滚得跟猪圈里的猪有的一拼的孙子,也不给劳作的许妙君搭把手。
只以为的痛骂着许妙君是个祸害,否则她的好大儿谢元浩怎么会离家三年还不能回来。
只能在外漂泊,是死是活也未可知。
许妙君是个能忍的狠人,但是陈七七可不。
陈七七将猪草全都丢进猪食槽后,拿着竹筐往谢母的身上砸去。
“胡沁什么呢?老东西!”
竹筐砸在谢母身上的瞬间,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谢瑶手中的猪草掉在地上,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玩泥巴的谢群也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娘亲从来不敢这样对祖母说话的。
竹筐砸在身上并不疼,但是谢母还是被陈七七这样的反应给吓了一跳。
她不可置信地朝陈七七的方向望过去,干瘪的两腮随着颤抖的双唇而抖动。
“你,你竟敢……”
“我竟敢什么?”陈七七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大步走到谢母面前。
她比谢母高出半个头,此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刻薄的老太婆。
“老虔婆,我忍你很久了。”
陈七七冷笑一声,带着怒气。
“你儿子卷走家里所有钱跑路,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等死,你倒有脸在这骂我?”
谢母的拐杖重重杵地,满脸通红像个被拧住脖子的母鸡。
“反了天了!我儿子是被你克走的!”
“要不是你这个丧门星……”
“放你娘的屁!”陈七七一把夺过拐杖扔到墙角。
“你儿子酒后失言惹来杀身之祸,自己贪生怕死逃之夭夭,关我什么事?”
“这三年来是谁种地养家?是谁浆洗缝补赚钱?是谁伺候你吃喝拉撒?”
谢母被这连珠炮似的问题轰得后退两步,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她从未见过许妙君这般模样。
往日那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此刻眼神凌厉得像要杀人。
她哪儿来的胆子,敢跟自己叫板?
“娘……”
谢瑶怯生生地拉住陈七七的衣角,却被她一把搂进怀里。
谢母气得浑身发抖:“大逆不道!我要让元浩休了你!”
“哈!”陈七七仰天大笑,笑声里满是讥讽。
“你那个宝贝儿子?他现在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敢回来第一个掉脑袋!再说了——”
她突然凑近谢母,声音中透着浓浓都不屑。
“你以为他会在乎我们?他要是有一点良心,会连孩子都不看一眼就逃走?”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戳进谢母心口。
她最不愿承认的,就是儿子确实抛妻弃子,自私自利。
谢母哆嗦着嘴唇,却想不出反驳的话。
陈七七乘胜追击:“你口口声声说我克夫,怎么不想想是谁养大了这么个废物儿子?”
“二十多岁的大男人,种地嫌累,做生意赔本,最后还犯下杀头的大罪!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不许你骂我儿子!”
谢母尖叫着扑上来,却被陈七七轻松躲开,踉跄着差点摔倒。
“怎么,我说错了?”
陈七七顺势又抱起了地上的谢群,指着谢母对两个孩子说:“你们的爹,为了活命可以不要妻子儿女。”
“你们的祖母,明知儿子做错了还要包庇。”
“这样的爹,这样的祖母,配叫亲人吗?”
谢群似懂非懂地搂住娘亲的脖子,谢瑶则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大眼睛里闪着泪光。
谢母见说不过,开始撒泼打滚。
“老天爷啊!看看这个不孝的媳妇啊!要气死婆婆啊!”
“能把你气死?”陈七七冷笑,“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她转身走向厨房,拎出昨日送来的脏衣裳扔在谢母的面前。
“你儿子根本就是不孝,自己拿走所有钱,也不把你这个刻薄的老货带走,只用来祸害我!”
“如今你的吃穿用度,哪个不是我赚出来的?”
“往后就由你来洗衣裳做饭,要是还想摆以前的架子,你就试试!”
听到陈七七的话,谢母傻眼了。
自从许妙君嫁入谢家,谢母就过上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
现在的她,哪会做饭洗衣裳?
“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陈七七一手抱着谢群,一手牵着谢瑶往屋里走。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饿死吧!”
“你是谢元浩的娘,又不是我的娘,我可不养闲人,不伺候你这种腌臜货色!”
谢母这时发现陈七七不是在说气话,一想到她如今的处境,确实只能依靠眼前的儿媳。
于是,这个前世嚣张到死的恶毒老妇终于慌了。
“妙君啊,娘刚才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