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锦上花”绣坊开张不过月余,已是门庭若市。
陈七七的绣品精巧绝伦,百合又善于经营,往来客人络绎不绝。
这日午后,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绣坊门口。
“花冉姐姐!”
绿竹提着裙摆快步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碧波阁的小丫鬟。
“我们特意来给你捧场呢!”
陈七七放下绣绷,笑着迎上去:“绿竹妹妹,许久不见了。”
几个丫鬟叽叽喳喳地围上来。
她们一边挑选绣品,一边忍不住说起府里的新鲜事。
“蓼蓝姨娘如今可倒霉了。”
绿竹压低声音,朝着陈七七挤眉弄眼道:“前日还因为一匹缎子,跟白芷姨娘在院子里吵起来了呢!”
“她还会跟人争吵?”陈七七露出一副讶异的表情。
毕竟,在武安侯府的下人眼中,蓼蓝最是温婉贤惠不过。
怎么还会为了匹缎子就跟同为姨娘的白芷吵架呢?
撕破了她平日里精心伪装的假面呢?
绿竹是武安侯府的家生子,父母又都是有脸面的管事。
所以她的消息灵通,知道不少内幕。
“那缎子原本是二公子给蓼蓝姨娘的,可是却被送到了白芷姨娘的房中。”
绿竹神秘兮兮地凑近陈七七耳边,继续说道:“听说那匹缎子是江南新到的贡品,整个碧波阁就得了两匹。”
“一匹给了二少夫人,另一匹二公子原说要赏给蓼蓝姨娘的。”
百合忍不住插嘴:“那怎么又到了白芷姨娘那里?”
“这你就不知道了!”
绿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白芷姨娘可得二少夫人的喜爱。”
“那日二少夫人身边的周嬷嬷亲自去库房,硬是把缎子截了下来。”
另一个小丫鬟也凑过来:“蓼蓝姨娘气得当场就摔了茶盏,指着白芷姨娘的鼻子骂她是爬床的贱婢呢!”
“白芷姨娘回骂她,到底谁才是爬床的贱逼可不一定!”
“谁在装神弄鬼自己心里清楚,何必搬到台面上来说?”
“当时我就在旁边,看着蓼蓝姨娘的脸直接就黑了。”
“她当即朝白芷姨娘跑过去,给了她好几个巴掌,一边打还一边口里骂着浑话。”
小丫鬟说着皱起了眉,一脸嫌弃地挥了挥手。
陈七七手上绣着帕子,不由笑着问道:“除了这事儿,二公子没管?”
“管什么呀!”绿竹撇撇嘴。
“二公子现在见到她们几个姨娘就躲。”
“听说昨儿个夜里,蓼蓝姨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去书房送宵夜,结果被二少夫人撞个正着。”
“少夫人说什么了?”百合好奇地追问。
绿竹模仿着沈明棠温婉不见血的语调:“你这么晚还来伺候,真是辛苦了。”
“不过夫君近日读书辛苦,还是让他静心些好。”
“说完就让周嬷嬷把蓼蓝姨娘请了出去了。”
说罢,几个小丫鬟都咯咯笑起来。
陈七七听着,手中的绣花针却微微一顿,在帕子上留下一个几不可察的小结。
“二少夫人倒是贤惠。”
陈七七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
绿竹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可不是嘛!”
“不过最精彩的还在后头呢,蓼蓝姨娘被赶出来后,在院子里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听说连鞋袜都湿透了。”
百合递上一杯新沏的茉莉花茶:“要我说,这些姨娘们也是可怜,二公子素日不是最怜香惜玉的一个人吗?怎么……”
百合的话还没说完,绿竹就截断了她的话。
“二公子?他倒是想怜香惜玉呢!可你们是不知道——”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外人,又说:“那天蓼蓝姨娘在院子里淋雨,二公子其实就在书房窗边站着,手里还攥着把油纸伞呢!”
“那怎么?”百合惊讶地睁大眼睛。
“还不是因为二少夫人身边的周嬷嬷就守在门口!”
绿竹学着二公子畏畏缩缩的样子,缩着脖子道,“二公子探头探脑了半天,愣是没敢迈出书房一步。”
陈七七闻言,挑了挑眉。
王安瑞就是那个懦弱无能的性子。
否则前世的花冉也不会落得那么一个凄惨的下场。
但凡王安瑞能在薛夫人面前求个情,花冉也不至于被发卖了出去,又病重而亡。
多情却又是个庸才。
护不住身旁的人,就是个纯纯的废物。
“后来呢?”一个小丫鬟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啊,”绿竹绘声绘色地说,“二公子趁周嬷嬷去厨房的功夫,偷偷让书童给蓼蓝姨娘送了把伞。”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绿竹犹如酒楼的说书人,众人听了,都竖起了耳朵。
“二公子又被白芷姨娘给截走了!”
“蓼蓝姨娘白淋了一场雨,连二公子的面都没见到,过去就受了风寒生了一场大病。”
“至今都还未好全呢!”
当王安瑞踏进蓼蓝的院子时,脚步有些迟疑。
他手里捏着一盒上好的燕窝,是特意从库房里取来给蓼蓝补身子的。
可刚走到廊下,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是丫鬟惊慌的喊声。
“姨娘!您别动气,大夫说了您这病最忌动怒啊!”
王安瑞皱了皱眉,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屋内,蓼蓝半倚在床榻上,一张原本娇艳的脸此刻苍白如纸,唇上连半点血色都没有。
她手里攥着一方帕子,上面沾着点点血迹,显然是咳出来的。
“蓼蓝……”见蓼蓝憔悴至此,王安瑞不禁心生怜惜,他轻声唤道。
蓼蓝猛地抬头,见到王安瑞来找自己。
一双杏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冷了下来。
“二公子怎么来了?”
她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讥讽。
“妾身还以为,您早把妾身给忘了呢。”
王安瑞被她这态度刺得心头一紧,但还是耐着性子走过去,将燕窝放在床头的小几上。
“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看你。”
“呵……”蓼蓝冷笑一声。
“二公子现在倒是记得妾身了?”
“那日妾身在雨里站了那么久,您怎么连面都不露?”
蓼蓝即便是在病中,看到自己也要这般薄唇相讥。
王安瑞当下对蓼蓝的疼惜之情便淡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