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死了。
苏雪棠对着镜子整理自己银白色的长发，蓝宝石般的眼眸中映出不耐烦的神色。今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本该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却被一通电话彻底搅乱了心情。
雪棠，奶奶的遗物我已经寄到你家了，记得查收。电话那头，姑姑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热情，特别是那个檀木盒子，奶奶生前特别嘱咐要在你成年这天交给你。
知道了。她当时冷冷地回应，随即挂断了电话。
苏雪棠讨厌这种被迫的亲情。自从父母在她十岁那年因车祸双亡后，亲戚们就像躲避瘟疫一样避开她，只有奶奶愿意收留这个——他们私下都这么叫她。毕竟，哪个正常的孩子会声称自己能看到鬼魂呢？
叮咚——
门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苏雪棠皱了皱眉，随手抓起一件白色连衣裙套在身上，赤着脚走向门口。透过猫眼，她看到一个快递员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包裹。
签收后，她将包裹扔在客厅的茶几上，盯着它看了许久。包裹不大，包装却很精致，上面还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给我亲爱的孙女雪棠。
奶奶的字迹。
苏雪棠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奶奶去世已经两年了，但每次看到与她有关的东西，那种被抛弃的感觉还是会卷土重来。她深吸一口气，用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划开包装。
里面是一个古朴的檀木盒子，约莫巴掌大小，表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摸上去冰凉光滑。盒子没有锁，只有一个小小的铜扣。
搞什么神秘...她嘟囔着，手指轻轻拨开铜扣。
就在盒子开启的一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从盒内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苏雪棠的头发无风自动，周围的温度骤降，茶几上的水杯表面甚至结了一层薄霜。
什么鬼——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团黑雾正从盒子里缓缓升起，在她面前凝聚成形。黑雾渐渐散去，露出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一个穿着民国时期学生装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乌黑的长发扎成两条辫子，面容清秀却带着几分调皮。
终于出来了！人伸了个懒腰，声音清脆如银铃，憋死我了！
苏雪棠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能看见鬼魂不假，但大多数时候，那些灵体都模糊不清，像这样凝实到几乎与活人无异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是什么东西？她强作镇定，手指却悄悄攥紧了美工刀。
东西？那鬼魂歪了歪头，突然飘到她面前，近得几乎鼻尖相碰，我叫程筱筱，不是东西，是鬼哦~
苏雪棠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沙发。离我远点！
程筱筱却笑得更加灿烂，绕着她飘了一圈，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哇，你的头发好漂亮，像雪一样白！眼睛也好美，像蓝宝石！她突然凑近，几乎贴在苏雪棠耳边，我喜欢你。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苏雪棠浑身一僵，随即恼羞成怒：你有病啊！
我已经死了，所以没病哦~程筱筱笑嘻嘻地回答，又飘到茶几上方，好奇地戳了戳电视遥控器，手指却穿了过去。咦？碰不到？
苏雪棠冷静下来，迅速分析着现状。这个叫程筱筱的女鬼显然是被封印在盒子里，而奶奶特意安排在她成年这天交给她...这绝对不是巧合。
你是怎么进到盒子里的？她抱起双臂，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程筱筱。
程筱筱停下对遥控器的摆弄，表情突然黯淡下来。一百年前，我自杀了。她轻声说，然后就被一个灵媒封印在这个盒子里，说是要等有缘人...
灵媒？苏雪棠皱眉，我奶奶？
不是哦，是她的祖母。程筱筱飘回苏雪棠面前，你们家族的女性好像都有通灵体质呢。
苏雪棠咬了咬下唇。这解释了她为什么从小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但为什么奶奶从未提起过这件事？为什么要把这个女鬼留给她？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她问，你被放出来了，然后呢？
程筱筱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伸出半透明的手指点了点苏雪棠的胸口。然后我就要一直跟着你啦~我们之间有契约哦。
什么契约？苏雪棠拍开她的手，却只拍到一团空气。
简单来说，我的灵魂和你绑定了。程筱筱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你去哪我去哪，除非我完成心愿或者你死掉。
苏雪棠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开什么玩笑！谁要和一个女鬼绑定啊！
别这么冷淡嘛~程筱筱假装抹眼泪，人家等了整整一百年才遇到你这样的美人...
闭嘴！苏雪棠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朝她扔去，枕头却穿过她的身体砸在了墙上。
程筱筱哈哈大笑，飘到厨房转了一圈又回来。哇，现在的厨房好高级！我们那时候还要烧柴火呢！
苏雪棠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她需要更多信息。你说你自杀了，为什么？
程筱筱的笑容僵在脸上。她飘到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半透明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独。因为爱而不得啊。她轻声说，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苏雪棠突然明白了什么。女人？
程筱筱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笑了。聪明。不愧是能看见鬼的人。她飘回苏雪棠身边，那时候...这种事情是不被允许的。她迫于家庭压力嫁给了一个富商，而我...选择了结束生命。
苏雪棠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痛。她别过脸去，不想让程筱筱看到自己的表情。愚蠢。
是啊，很愚蠢。程筱筱并不生气，死后我才明白，活着才有无限可能。可惜太迟了。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苏雪棠偷偷瞥了一眼程筱筱的侧脸，发现这个女鬼竟然在哭——如果鬼魂的眼泪也算眼泪的话，那些晶莹的液体在落下前就化作了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所以你的心愿是什么？苏雪棠生硬地问，找到那个女人的转世？
程筱筱摇摇头，突然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是哦~我的心愿是...她故意拖长音调，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苏雪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什么？
你看，我生前没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死后总该弥补一下吧？程筱筱眨眨眼，而且对象我都选好了——
别告诉我是我。苏雪棠冷冷地打断她。
bingo！程筱筱欢呼一声，突然扑向苏雪棠。虽然无法真正触碰，但她整个人过了苏雪棠的身体，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苏雪棠打了个哆嗦，又羞又怒。你...你这个变态鬼！
哎呀，害羞了？程筱筱绕着她转圈，脸红了哦~
我才没有！苏雪棠抓起另一个抱枕，这次却只是紧紧抱在胸前，像在筑起一道防线。我警告你，离我远点！
程筱筱停下动作，歪着头看她。真的要我离远点？她突然退到房间另一头，这么远够吗？
苏雪棠刚要点头，却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仿佛有人正用钝刀一点点割开她的血肉。她痛得弯下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雪棠！程筱筱惊呼一声，瞬间飘回她身边。随着距离缩短，疼痛立刻减轻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苏雪棠喘着气问。
程筱筱露出歉意的表情。我忘了说...契约规定我们不能离得太远，否则双方都会痛苦。她小声补充，最远大概...不能超过这个公寓的范围。
苏雪棠眼前一黑。这意味着她将永远无法摆脱这个烦人的女鬼了？
杀了我吧...她绝望地喃喃道。
程筱筱却笑得更开心了。别这么悲观嘛~我会是个很好的室友的！她飘到苏雪棠面前，做了个鬼脸，而且我很会逗人开心哦！
苏雪棠翻了个白眼，却发现自己没那么生气了。这个女鬼虽然烦人，但至少...不无聊。
随便你。她最终妥协道，转身走向卧室，我要睡觉了，别来烦我。
晚安，雪棠~程筱筱在她身后喊道，做个有我的好梦！
苏雪棠地关上门，却听到程筱筱的声音直接从她脑海中响起：忘了告诉你，穿墙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滚出去！她抓起枕头砸向墙壁。
门外传来程筱筱咯咯的笑声，苏雪棠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加速的心跳。
这个生日，真是糟透了。
不，或许...也没那么糟？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苏雪棠就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对一个女鬼产生这种想法。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进来，照亮了床头那个打开的檀木盒子。苏雪棠不知道的是，盒底刻着一行小字：
灵魂相契，生死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