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
韩教头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盯着张衍志，眉头越皱越紧。
很快，跑圈结束，众人气喘吁吁。
接下来是练习射箭。
张衍志魂不守舍地拿起自己的弓，搭箭，开弦。
“嗖！”
箭矢离弦，却软绵绵地飞了出去，别说靶心了，连靶子的边都没沾到，直接斜插在了靶子前方的土地上。
“……”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
张衍志的箭术虽然不算顶尖，但也不至于脱靶如此离谱。
韩教头的脸彻底黑了下来，指着张衍志，声音冰冷，吼道：
“张衍志！你早上没吃饭吗？”
“还是把力气都用在想娘们儿身上了？！”
“给老子重射！射不中靶心，今天你就别想下课！”
张衍志脸上一热，又是尴尬又是懊恼，连忙收敛心神，再次搭箭。
可心里越急，动作越是变形。
第二箭倒是上靶了，却歪歪扭扭地钉在了最边缘的一环。
“废物！”
韩教头怒喝一声，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张衍志手中的弓，示范了一个标准的开弓姿势，说道：
“看清楚！心神合一！”
“臂稳如磐！目如鹰隼！你当这是绣花呢？！”
“是！”
张衍志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不敢反驳，只能连连称是。
好不容易在韩教头的贴身指导下，勉强射中了几次靶心，接下来的马术训练更是成了他的噩梦。
因为心神恍惚，上马时脚下一滑，险些直接摔下来，引得韩教头又是一声怒吼。
……
一直熬到两个时辰后。
下午的骑射课，终于在张衍志的咬牙坚持和韩教头的咆哮声中结束了。
他浑身酸痛，手肘和膝盖的擦伤火辣辣地疼，脸上还带着些许狼狈的尘土与血痕，和同样累得够呛的王圆、高肃、赵健三人，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地朝着膳堂走去。
然而，越靠近膳堂，他们越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平日这个时辰，膳堂虽也热闹，但，大多是碗筷碰撞和咀嚼交谈之声，可今日，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异常的兴奋与躁动。
许多学子并未急着排队打饭，而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眉飞色舞地议论着什么，声音比往常高了八度。
“听说了吗？”
“今天中午，书院里来了位天仙似的姑娘！”
“何止是天仙！我远远瞧见一个侧影，那身段，那气质……啧啧，我念了这么多年书，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我也看见了！就在通往侧门的回廊那边，当时我正和李兄讨论功课，一眼瞥过去，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
“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会来我们书院？”
“要是能知道她的芳名，能与她说上一句话，我……我这次月考便是垫底也认了！”
一个学子捧着心口，一脸憧憬地说道。
更有甚者，激动地挥舞着胳膊，信誓旦旦地宣称道：
“若能得此佳人青睐，结为连理，便是让我少活二十年，我也心甘情愿！”
……
张衍志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哪个同窗的家眷来访，引起了些骚动。
他满身疲惫，只想赶紧打了饭填饱肚子，然后回去处理伤口，再继续那仿佛永远也抄不完的规训。
直到他们走进喧闹的膳堂，在排队打饭的队伍中，听到旁边几个学子激动地交换着最新打探来的消息。
“打听到了！”
“打听到了！”
一个瘦高个的学子挤到同伴中间，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说道：
“我问了在后宅帮忙的刘妈，她说那位小姐姓李，是坐着山长家的马车来的！
“而且直接被安排住进了山长在书院的别苑！”
“姓李？”
“山长的马车？别苑？”
另一个圆脸学子眼睛瞪得溜圆，惊声说道：“我的天！该不会是……山长的千金吧？！”
“山长的女儿？！”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在周围一小片区域炸开，随即，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至整个膳堂。
“竟然是山长的女儿！”
“难怪有如此气质！”
“山长竟有位这般貌若天仙的女儿？以前从未听闻啊！”
“若是能得山长青眼，岂不是……”
喧嚣的议论声中，张衍志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手中拿着的空碗差点脱手掉落。
姓李？
山长的女儿？
中午来的？
几个关键词在他脑海中疯狂串联，最终汇聚成一个让他心脏骤停的名字——李婉儿！
原来……原来他们口中那个引起全院轰动，被惊为天人。
让无数同窗魂牵梦萦，甚至发誓愿折寿以求的绝色女子，竟然就是他一直放在心尖上，刚刚还因为思念而在骑射课上摔得鼻青脸肿的李婉儿！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有得知她确实到来的确认和一丝隐秘的欢喜，有听到众人如此露骨地赞美和觊觎她时产生的强烈不适与醋意，更有一种巨大的压力感凭空落下。
书香门第。
山长之女……这个身份，如同一道无形的鸿沟，瞬间横亘在他与李婉儿之间。
他仿佛能感受到周围那些狂热目光中蕴含的竞争意味，而自己，一个刚刚因为逛青楼被重罚，骑射课上狼狈不堪的屠户之子，在这群英才之中，显得何等渺小和不堪。
王圆用手肘碰了碰发呆的张衍志，挤眉弄眼地低笑道：
“张兄，听到了吗？山长的千金！”
“啧啧，要是能……哎，张兄，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高肃和赵健也注意到了张衍志的异常沉默和苍白的脸色。
张衍志回过神，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说道：
“没……没什么，只是身上疼得厉害。”
他低下头，默默随着队伍向前挪动，耳边充斥着关于李婉儿的种种惊叹，赞美和幻想。
此刻，就像一根根细针，密密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喜欢的这个女孩，是何等的耀眼，而自己想要站在她身边，前方又将面临何等巨大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