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的厮杀声并未完全平息,反而演变成了一种更为压抑的、濒死野兽般的喘息和断断续续的咒骂。
覃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能想象出洞内的惨烈景象——覃山凭借地利和陷阱重创了执法堂弟子,但自身恐怕也已油尽灯枯,而覃厉,那个冷酷的副堂主,定然还保留着相当的战力。
就在她焦灼万分,几乎要不顾一切冲进去时,一道黑影如同被巨力抛出般,从洞口倒飞而出,“嘭”地一声重重砸在洞外的泥沼中,溅起大片污浊的泥浆。
是覃厉!
他此刻的模样狼狈不堪,执法堂的服饰破损严重,嘴角溢血,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他挣扎着想要爬起,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死死盯着幽深的洞口。
紧接着,南宫鸿的身影缓缓从洞内踱步而出。他依旧是一身紫衣,纤尘不染,只是手中多了一柄样式古朴、吞吐着淡淡金芒的长剑。剑尖之上,一滴暗红色的血液正缓缓滴落,融入泥沼。
他脸上没有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漠然的杀意。那双桃花眼扫过地上挣扎的覃厉,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你……你到底是谁?!”覃厉嘶声吼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形,“你不是南宫鸿!南宫家那个废物……不可能有这等实力!”
南宫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起剑,指向覃厉的眉心,语气平淡无波:“说,覃嶂派你来,是为了灭口,还是为了别的东西?”
覃厉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感受到那剑尖传来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他最终还是崩溃了,嘶喊道:“是……是灭口!大长老……覃嶂他不能让当年的秘密泄露!尤其是……尤其是不能让覃沐知道她母亲的真正死因!还有……还有她体内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南宫鸿的剑尖,已经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喉咙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失声。
“她体内的什么?”南宫鸿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力。
覃厉浑身颤抖,眼中充满了绝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他的瞳孔猛地放大,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口鼻中溢出黑色的血液,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服毒自尽!他竟然在牙齿里藏了剧毒!
南宫鸿皱了皱眉,收回长剑。他蹲下身,在覃厉身上快速搜索了一番,除了一些寻常的丹药和灵石,并未找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显然,覃嶂派他来时,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或者泄露更多秘密。
覃沐从藏身处冲了出来,跑到洞口,急切地向内张望:“覃山……覃山管事呢?”
南宫鸿站起身,指了指洞内:“在里面,还吊着一口气,不过……情况不太好。”
覃沐立刻冲进水魈洞。
洞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执法堂弟子的尸体,死状各异,可见刚才战斗的惨烈。在洞穴深处,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里,一个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老人,背靠着岩壁瘫坐着。
正是覃山!
他比覃沐记忆中苍老了太多,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和伤疤,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胸口有一个狰狞的血洞,正在汩汩往外冒血。看到覃沐冲进来,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山伯!”覃沐扑到老人身边,声音哽咽。她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疗伤丹药,想要喂给覃山。
覃山艰难地摇了摇头,拒绝了丹药,他的目光越过覃沐,看向随后走进来的南宫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然后重新聚焦在覃沐脸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小姐……快……快走……离开云梦泽……永远……别再回来……”
“为什么?山伯,我娘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覃嶂害的?”覃沐急切地追问。
覃山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恐惧的神色,他死死抓住覃沐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是……是覃嶂……他……他不是为了权势……是为了……为了你娘体内的……‘源血’……和……和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呼吸如同破风箱一般急促。
“源血?我?”覃沐如遭雷击,“为了我什么?”
覃山的眼睛猛地瞪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
“快走!他们……他们不会放过你!你体内的……是……是……”
话音未落,他抓住覃沐的手猛地一松,脑袋耷拉下去,眼中最后一丝神采彻底消散。
他死了。带着最后的、至关重要的秘密,死在了覃沐面前。
“山伯!山伯!”覃沐摇晃着覃山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夺眶而出。线索,又一次断了!但这一次,并非毫无收获!
源血!覃嶂是为了母亲体内的“源血”?还有……她体内的什么?他们不会放过她?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鸿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当覃山断气时,他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他走到覃山尸体旁,仔细检查了一下,尤其是那个致命的伤口,以及覃山干枯的手指。
“他不是被执法堂的人杀死的。”南宫鸿忽然开口,语气凝重,“致命伤是胸口这一击,但手法……很奇特,蕴含着一种阴损的吞噬之力,不像是覃氏的路数。而且,他手指缝隙里,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灰色粉末。”
灰色粉末?覃沐心中一动,想起母亲留下的那块灰色石子。
南宫鸿站起身,看向洞外逐渐泛白的天色(在沼泽中,天色变化并不明显,但能感觉到雾气似乎淡了一些),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覃厉死在这里,覃嶂很快就会知道计划失败,必定会派来更厉害的角色。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他走到覃沐身边,将她从覃山的尸体旁拉起来:“眼泪解决不了问题。想给你母亲和山伯报仇,想弄清楚真相,就先活下去!”
覃沐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污泥,看着覃山死不瞑目的双眼,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恨意和决心,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迅速清理了一下现场,抹去他们来过的痕迹。南宫鸿将覃山的尸体简单掩埋,算是尽了最后一点心意。
然后,他们毫不犹豫地转身,再次投入了迷雾沼泽那无边无际的灰暗之中,朝着与覃氏族地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水魈洞如同一个沉默的巨兽,吞噬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只留下浓重的血腥和未解的谜团,在瘴气中缓缓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