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神廷十二尊守门神将的金甲震得空气发颤,为首那尊的巨斧已经抡到半空,斧刃上凝聚的雷霆在暮色里劈出蛇形电芒。
林诗雅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她分明看见那道雷光里流转着魂飞魄散的法则纹路,莫说凡人,便是化神修士挨上一记也要形神俱灭。
可谭浩却像完全没看见这生死危机似的,从怀里摸出个油亮亮的油纸包。
他掀了掀歪扣的西瓜帽檐,对着夕阳照了照,满意地了声:幸好藏得深,没被烤焦。
殿下!林诗雅下意识要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望着谭浩慢条斯理解开油纸的动作,忽然想起半月前在贫民窟,这男人也是这样蹲在墙根,把最后半块炊饼掰给饿肚子的小乞儿,说凉了也香。
那时她觉得他愚,此刻却突然懂了——这哪是偷带的酱鸭腿?
分明是他从人间烟火里抢来的火种。
擅入者!神将的暴喝震得玉阶簌簌落灰,巨斧裹挟着罡风劈向谭浩头顶。
谭浩终于把油纸完全展开,酱鸭腿的香气混着芝麻甜香地散出来。
他咬了口鸭腿,腮帮子鼓成小包子,含糊不清道:急啥?
你们这破神殿连个茶棚都没有,走得我腿肚子转筋。
林诗雅望着那道劈来的斧光,心跳快得要蹦出喉咙。
可下一刻,她瞳孔骤缩——那足以碎山裂海的斧芒在离谭浩三寸处突然凝住,像被无形的手按了暂停键。
十二尊神将同时闷哼,金甲上的符文泛起暗红,竟像是在与某种更古老的规则角力。
律令降!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神殿穹顶骤然亮起万千金纹,那些交织成网的符文化作锁链,嘶嘶作响着缠向谭浩。
林诗雅看见最前端的锁链刚碰到酱鸭腿,油渍就像活了似的渗进符文里,把剥离凡物的法旨染成了深褐色。
谭浩吹了口气。
那口气轻得像春夜的风,却让整座神殿的法则突然打了个颤。
酱鸭腿表面浮起一层朦胧的光,林诗雅听见无数细碎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是西市卖炊饼的老张头说九殿下总多给半块,是城南破庙的小沙弥念九皇子送的袈裟最暖,是昨日在城门口,那个被谭浩治好了眼疾的老妇人捧着鸭腿油纸说这味儿,像极了我家那口子当年烤的。
他不是在吃饭......归藏的残念突然从灰雾里渗出来,是在立碑。
林诗雅浑身一震。
她终于看清那层朦胧的光是什么——是千万凡人心中二字的烙印,是街头巷尾的闲谈,是药铺里的药方,是粥棚前的长队。
这些本应最脆弱的人间记忆,此刻却比神廷律令更坚韧。
锁链缠上鸭腿的瞬间,金纹突然崩裂成星屑。
十二尊神将同时单膝跪地,头盔下传来压抑的闷吼。
谭浩舔了舔手指上的酱汁,抬头望了眼穹顶:还挺会来事儿,知道给菜加个金光滤镜。
轰——
殿门终于开了。
青铜面具者端坐在主座上,身后是贯穿天地的光柱。
他的声音像古钟撞响,震得人耳膜发疼:无名者谭浩,你可知罪?
谭浩把最后一口鸭腿肉咽下去,拍了拍沾着酱汁的手。
他歪头想了想,突然弯腰把啃干净的鸭骨头收进袖袋。
林诗雅望着那动作,喉间突然发紧——这是他在贫民窟教孩子们不能浪费时的习惯,哪怕只剩根骨头,也要收进怀里等找个土坑埋了。
等会儿再聊成不?谭浩踢了踢脚下的玉阶,你们这神殿修得跟迷宫似的,我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门口,现在急着上茅房。他指了指侧廊,神也憋不住吧?
林诗雅猛地低头,用广袖掩住嘴角——她听见自己道心裂缝里,传来细不可闻的轻笑。
主座上的青铜面具突然地裂开道细纹。
十二尊神将僵在原地,举着的巨斧悬在半空。
整个神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谭浩的脚步声响着,往侧廊去了。
林诗雅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那道被万千法则忌讳的身影,此刻竟比任何神佛都更像的模样。
站住。
青铜面具者的声音里多了丝裂痕。
谭浩在侧廊口转头,西瓜帽檐下的眼睛弯成月牙:咋?
不让解手啊?
那我可就地——
放肆!
一道冷喝突然穿透殿门。
林诗雅抬头望去,只见主殿中央不知何时立起道玄色身影,手中捧着一卷万丈玉册,封皮上紫霄律三个古字正泛着刺目的光。
谭浩摸着鼻子笑了:得,茅房去不成了。他拍了拍林诗雅的肩,圣女大人,借个帕子擦擦手?
林诗雅从袖中摸出帕子递过去,目光却落在那卷玉册上。
她听见玄色身影的声音如冰锥刺进耳膜:第一条——